闻此,顾九心底咯噔一下。
她不免有些多想,抿了抿唇,问道:“凶手杀死他们的原因是什么?那么多条人命,是仇杀吗?”
“不是,”老衙役道,“那凶徒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一直以为自己是惩奸除恶的江湖大侠,故而他认为他所杀之人皆有过错,而他是位惩奸除恶的侠士。”
此言一出,顾九和楚安皆是愣住了。
太像了。
实在太像了。
两人相视一眼,背脊寒意肆虐。
顾九隐隐冒出个念头来。
之前楚安套过白羊的话,白羊说他是第一次来西京,和秦行知去过很多地方,每呆一段时间便又离开。
因为秦行知说过他喜爱云游,故而她当时并没在意此事。
但如果凶手如此作为真的与秦理有关,与当年西征灵州战败有关,此事会仅仅只牵连到弘敏和尚吗?若真是这般简单,那为何吴知州对其三缄其口?为何陈县尉在领着高方清去巩县看尸体时,却没有提及他与弘敏认识?
忘了?还是觉得没必要?
亦或是,因为某些原因?
顾九手心发凉,试探性地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些死者当中可有参过军的人?”
老衙役一怔,吃惊道:“顾公事怎么猜到的?”
他面露哀恸,缓缓道:“其中有六个人都曾是彭公的部属,对了,这件事顾公事也许不知道,彭公曾在军营任武德郎,后来得先皇赏识,才升任了济南知府。”
顾九还要再细问,那前去传话的汉子匆匆进来,歉意道:“顾公事,您还是回去罢。”
顾九蹙眉:“为何?”
汉子道:“我家主君身体抱恙,不便见您。”
顾九却起身:“巧了这不是,我未任提刑官前便是个郎中,我去给彭公瞧瞧。”
说着,她快速给楚安使了个眼色,两人不顾汉子的阻拦,疾步赶往后院。
这个时辰人们多已歇下,因此哪处小院还亮着烛火,在浓墨夜色间格外显眼。
汉子慌忙紧追上去,抢先堵在了院门前。而后,十几个家仆手持粗棍跑来,把院门围个严实。同一时间,适才还燃着烛火的房屋眨眼便陷入了黑暗。
楚安丢伞拔刀,将顾九护在身后,眼底闪过一丝凛冽。
大雨瓢泼,无数根雨线躲进夜色中,宛若根根看不见的琴弦,紧绷又锋利。忽然间,天光一闪,震耳发聩的雷声重重地砸了下来,碎在哗哗啦啦的雨声中,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这两拨人拢在其中。
一时间,剑拔弩张。
汉子怒道:“饶你是朝廷命官,也不该私闯民宅!”
顾九紧抿着唇角,并不理会这些人的敌意,眼睛死死地锁着院门。
楚安小声道:“闯进去?”
顾九点头。
来都来了,此行必须要查到些有用的东西。
十几个人一哄而上,楚安只用刀鞘迎上。这些人的三脚猫功夫,哪里会是楚安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便都被楚安收拾得倒地哀嚎。
楚安开路,顾九紧随其后。不曾想竟还有一个漏网之鱼,那个老衙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从两人背后蹿了出来,扑向顾九。
顾九察觉地上多出了道黑影,反应迅速,侧身闪过,用伞面护住自己,瞬间,纸伞被人砸了个窟窿。
楚安当即便要抬腿踹过去,但又想到这人事先对他们两人的善意,便只是擒住老衙役的胳膊,快速将人制住。
雷声已经停了,但雨势仍疾,顾九和楚安彻底置身于暴雨之中。
她索性直接扔了伞,站在彭公房前喊道:“我来之前,特地打听过彭公,您自任济南知府以来,治蝗护田、以宽简为政、为百姓平反冤假错案数百......彭公,您是个勤政爱民、秉公执法的好官,那二十七条人命的凶杀案到底是不是如此结局,晚辈相信您心底应是明白的。”
虽是夏夜,但那落到身上的雨水钻入衣领内,潮湿又凉人。数不清的雨滴,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模糊了顾九的视线。
她继续道:“今日晚辈连夜赶来至此,所为的并非只是揪住此事,来寻您不痛快,亦或是指责您对于此案的判断。晚辈是为了河南府百姓的安宁而来。”
“自春节至今,已有四人惨死,晚辈原以为凶手只是在西京行凶,来济南府最初也仅仅是调查案件时,察觉此案可能和二十年前被斩首的秦理将军有关,而您曾是他的副将,所以想向您打听一下此事是不是另有隐情。”
“然而,直到晚辈听到了有关济南府那二十七条人命的凶案,这才隐隐意识到凶手所杀之人怕不是只有河南府的四条人命,济南府二十七条人命怕是也是那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