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亲身经历过,他不想让他身边的任何人去体验,尤其是蓝熹微。
于是他看着头顶的寒月,一遍又一遍的跟自己说,和蓝熹微断了,总比她承受那样残忍的事要好。
不过是往后余生只看天上月,再也不见心上人罢了。
所以,他求了温情很多次,求她用金针刺大穴,让他短暂的恢复一下灵力,推翻他跟蓝熹微说的灵力受损。
他也知道,蓝熹微当时放弃的原因是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握住了温情。
是以,怕金针恢复灵力未果,他一边求温情扎针,求她与自己演练过招的力度,一边给蓝忘机偷偷发信,请他在蓝熹微来夷陵的时候,提前告知。
在接到蓝忘机的传信后,他骗温苑去库房取了一件温情从未穿过的中衣来,放在了石床上,然后与温情去后山进行了最后一次演练。
蓝熹微刚刚进伏魔洞,他后脚便跟了上去,站在伏魔洞最暗之处,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石床,发现那件中衣。
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适才说那些混账话的时候,他都不敢看她的眼睛,幸好她低下了头,手中的陈情几乎要被他生生捏断。
唯独没想到的是,她打向他的那掌,没有注半分灵力,也没有躲过他用好几晚金针逼出来的一掌。
“蓝泱,你先别说话了。”他看着她嘴角的血,脑海里一片空白,心里的防线顷刻坍塌,抬步就要走过去。
“不要过来!”女声不复一往的清越,低的仿佛是在哀求。
蓝熹微望着他,唇畔染了血,眉眼却是苍白到极点,好像覆着千年霜雪,她攥紧衣襟,朝洞口方向挪动着脚步。
“蓝泱,你这样要去哪儿?”魏无羡急了,长眸里的红色,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侧首盯着洇红的眼尾,蓝熹微缓缓开口:“魏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啊?”
“是不是一定要我哭着求你喜欢我,才满意啊?”她死死攥着衣襟,被眼泪蓄满的双眸里,最后的一丝光芒也散尽。
“我如你所愿,再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我也求你,别再关心我了,也别再跟我说一句话。”
“你们,好好过吧。”
话毕,蓝熹微头也没回地走了。
魏无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离自己而去,等到那抹倩影彻底在视线中消失。
他抬手遮住眼睛,敛住满目无可抑制的悲恸,眼泪沿着指缝流了下来。
他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从今往后,他再无半点欢愉可言。
在这个春日,他亲手毁掉了一位姑娘刻骨的爱,也亲手埋葬了他最向往的地老天荒。
半晌,他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
蓝熹微觉得她应该算是平静的了。
没有失态到歇斯底里,也没有哭得死去活来,只是闷着头一路往前走,连天什么时候亮起来的,都一无所知。
直到被人不小心撞倒在地,她才停了下来。
“姑娘,你没事吧?”撞倒她的是一位老人家。
她跌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忍着头晕与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沙哑出声:“老人家,这是哪儿?”
老人家像似被她的嗓子吓到,颤巍巍地取下腰间的酒囊,递给了她:“姑娘戴着抹额,是蓝氏的弟子吧?这儿是彩衣镇,离云深不知处不远了,先喝点东西润润嗓子吧。”
麻木地接过酒囊,蓝熹微仰头喝了一大口,清冽醇厚的味道盈满喉咙,她愣了愣:“这是酒?”
“是啊。”老人家笑了笑,“老身知道你们蓝氏弟子不喝酒,但老身出门只带了一壶天子笑,望姑娘莫怪。”
天子笑。
指尖僵住,酒囊瞬时掉在了地上,酒水顺着口子洒了大半出来,打湿了绣有卷云暗纹的月白裙裾。
“姑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怕回了家会受罚?”老人家不解她的反应,忙安慰道,“家里人若是知道你是为了润嗓,不会怪你的。”
蓝熹微低头,粗粗喘着气,可还是让眼泪夺眶而出。
“我没有家了。”她望着掉落掌心的清泪,哭得整个人战栗不止。
“他们都不要我了,再也不会有家了。”
......
日子逐渐暖和起来的时候,玉兰花盛开在每处庭院,馥郁雅致的香气弥漫在云深不知处每一隅。
蓝忘机站在晓室外,听着里头剧烈的咳嗽声,默了片刻,终是端着手中的汤碗推门而入。
阳光澄清得近乎透明,光线错落间浮沉着不少尘粒。
屋里鸦雀无声,静如死水般的寂,他一眼就看到了倚在窗边的人,青丝未束,瓷白的小脸因方才咳嗽,稍微有了些许气色。
似感知到有人进了房间,蓝熹微转头,定定望着蓝忘机许久,眸中渐渐有了流光,她没说话,徐徐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