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蔚蓝深邃的天际,“那时,我告诉自己,外面一定是不同的。是玄天鸿灵观太脏太恶心,外面的世界一定是干净的,,明亮的,温暖的。我会受苦,是因为我倒霉的长在了玄天鸿灵观,等我长大了,能离开了那里,好日子也就来了...”
林晓棠静静的听着,目中流出自己也未察觉的哀色来。丰涉没有去看她,只低声的自言自语,“可是,我真的出来了,倒觉得这世界...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他忍不住静默了,片刻后又道:“这个世界很美,也很精彩。只是...”他搜肠刮肚的找着合适的词汇,半响道:“就是色彩也太多了些。”
“你嫌弃色彩太多?”林晓棠有些奇异,不太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丰涉想了想,继续描述道:“也不是嫌弃色彩。就是...怎么说呢?就好比颜料,黑是黑,白是白,泾渭分明,干脆利落。可若将黑与白随意的杂糅在一起,就会显得很脏,也让人看得难受。
更让人为难的是,到底应该怎么对待它。若要因为黑而舍弃它,那一半的白就显得极冤枉;可若为了白而接受它,却又为那一半的黑而耿耿于怀,如鲠在喉。...我的心摇摆在这其间,晃来晃去的难受极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手下微微用力,将干枯的枝条捏的粉碎。林晓棠心下明了,却不知该怎么劝慰他。事实上,她自己又何尝不困惑于这份黑与白呢?
丰涉骨子里是个乐天派,不用人劝解,自己便很快又振作了起来。他在枯草丛中寻到一只半凋的狗尾巴草,摘下来噙在口中,转头过来时,重又是一派活泼自然了。
他步子快,走在前面,寻了个土坡随意坐下,向林晓棠招手笑道:“小美人,走了这半天了,咱们歇歇吧。”林晓棠笑着过去,却并不坐下,只静立在旁,红苕小心的护在身后,生恐她出了闪失。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要问你。”丰涉眨了眨眼睛,笑道:“看在咱们那么深的交情份上,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林晓棠听了,笑问道:“什么问题?你先说说看。”
丰涉似是有些窘迫,轻轻咳了一声,忍不住向四面看了看,然后低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在你遇见上官之前,我们便已经是好朋友了。你会愿意和我一起,游历四方,逍遥自在吗?”
他一双细长的眼睛紧盯了过来,不愿意放过她面上哪怕是一点的波动,神色间带着自己也未能察觉的期待,满是希冀的看了过来。
林晓棠听了,顿时惊异不已,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郑重,面露忐忑,不由垂下目来,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想欺瞒于你。”
“...我就是,开个玩笑。别介意,”丰涉眼圈一红,目中满是难掩的失落,心中却并不觉得意外,勉强笑道:“...我与上官原是好友。于情于理,也当照应于你...”
他有些窘迫,恨不能立刻起身离开,待想了想,却还是按耐住了。
气氛陡然尴尬了起来,林晓棠有些歉疚,低头想了想道:“我听殷前辈说,之前的药,多亏了有你帮忙。那药起了很大作用,帮了我很大的忙,说起来,我还没好好的谢谢你呢。
正好今日得闲,你留下来住几日吧,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宜,如何?”“那感情好,”丰涉自然是很乐意的。
他是个爱玩闹享受的人,尤其又能有知己好友相伴,张口正要应下,却忽然眉心一皱,歉意道:“只怕不行。改日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见林晓棠面露不解,生怕她会生出误会,丰涉忙解释道:“我这次坚持要出来,已惹得他们不高兴了。如今,我地位不稳,不好和他们分歧的太过。等以后...,我一定天天上门讨嫌,只怕到时,你要烦的拿大棒子赶我了。”
他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林晓棠也跟着笑,“你虑的有理,等我回去了,定要先备上一根大棒子才行。不然要用时,却到处搜寻不到,那岂不是要糟糕了?”
二人嘻嘻哈哈的说笑着,一路缓缓向谷中行去。
“对了,还有件事,我心中...已疑惑很久了,”丰涉神色间有些挣扎,犹豫了好半响,还是转过了头来,双目凝望向林晓棠,轻声道:“我记得,你颇通医理。
咱们当日初见,我用了迷药粉,你却并未中招。为何东都那次...,那次,你当真中了药吗?”
林晓棠心中一个咯噔,当即目光一缩,却又强忍住了。她垂目半响,还是低声道:“境遇不同,人的应对又岂能一概而论。我会失去了警觉心,是因为,王妃她...是明渊的亲姐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