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行舟见他神色无助,满目凄惶,不觉心中一软,温声道:“透儿,你已经尽力了,为父此生能有你这么个儿子,实在是欣慰之至。只是,生死乃是天命,岂是人力可以阻挡?
况为父这一生,上不愧君王,下不愧社稷。有此一生足矣,又岂在寿命之短长?现如今,最让为父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们姐弟二人呀。
只要你能好好活着,你姐姐能好好活着,为父还能有什么可怨恨的呢?我与鲁王间的纠葛,本就与你姐姐无关,只要鲁王肯善待她,为父是情愿以身赴死的。”
上官透早已满目垂泪,坚持摇头不肯。上官行舟见了,顿时便失去了耐心,喝道:“男子汉大丈夫,怎得如此扭扭捏捏,毫不干脆?”说毕,也不去管儿子,只转向重雪芝道:“林氏,快,先将鲁王放了,然后带透儿离开...”
“这...”重雪芝顿时为难了,她看看上官透,又看看上官行舟,一时竟不知该听谁的好。
另一边,被鲁王一嗓子吼住的麻五郎,犹豫了好半天,还是觉得鲁王在演戏,毕竟老婆的命如何及得上自己的?遂又大声喝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若再不放了王爷,我可要不客气了...”
说着,他又要下手,吓得鲁王和上官行舟忙齐齐喝道:“不许动手/快住手...”上官行舟迅速上前一步,对麻五郎道:“我们这就放人,你先将王妃放开...”
麻五郎却毫无所动,只道:“你们先将王爷送过来...”上官行舟听了,忙转头看向重雪芝,喝道:“林氏,快放开鲁王...”
重雪芝不知该如何处置,忙转头看向上官透,却见他神色恍惚,毫无反应,便知大势已去,正待要松手放了鲁王,却忽听有人高声唱道:“太子殿下到...”
不知何时,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缓缓驶过来,正停在街道尽头的拐角处,有位头戴玉冠身着锦袍的青年男子,在四周侍从们的簇拥之下,向这边缓缓走了过来。这人正是当朝的皇太子殿下。
在场诸人立刻跪下行礼,顿时黑鸦鸦一片人头。
太子微微抬手,只道:“都免了吧。”说毕,上前去扶住了上官行舟,口中道:“老师快请起。是孤来得晚了。”察觉到上官行舟双手冰凉,又见他衣衫单薄,忙将身后的披风解下,轻披在了上官行舟的身上。
上官行舟忙要下拜道谢,却被太子一把拉住了,只见他面上含悲,低声道:“老师何必如此多礼。此番,都是孤无能,未能保住老师的性命。孤...”他转过脸去,不忍相看。
上官行舟见了,不觉一笑,温声道:“殿下何必太过自责?生死有命,本是上天所定,岂是人力可以挽回?殿下已经尽力了,原是老夫命该如此,又何必如此愤懑自愆呢?”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后,轻唤道:“透儿...”又运目向后找去,见那麻五郎早已将上官筝放下,重雪芝也已松开了手,鲁王一得了自由,便立刻扑过去抱住妻子。他心下微松,拉住了闻声过来的上官透,喝道:“快跪下,向太子殿下请罪。”
事态变化太快,上官透还未能回过神来,待听到父亲喝命时,却乖乖跪了下来。重雪芝见了,略犹豫了片刻,还是过去陪着他一起跪下了。
上官行舟甚感安慰,又看向了太子,“犬子年少不知事,只凭一时血勇,便任意妄为,擅自违抗朝廷律令,本是罪不容赦。只是他自小长在江湖,不明事理,未受教化,还求殿下看在老夫年迈,却唯有此一子的份上,就暂且饶过他这一次吧。”说毕,又要跪下叩拜。
太子忙亲自去扶他,连声道:“老师不必如此,令公子也是一片诚孝之心,孤答应了便是。”上官行舟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不再坚持着要下跪了,只转身又看向一双儿女,神色间颇有留恋不舍之意。
太子见了,忙道:“孤与老师,多年师生,情谊深厚。孤虽救不得老师,但若要庇护令公子一二,却还是不难的。老师只管放心便是。”
上官行舟听了,露出了一个真正开怀的笑意来。他挺直了脊背,理了理身上颤抖衣裳,然后行大礼拜下,口中道:“殿下的深恩厚德,上官行舟铭感五内,感激涕零。
此生无以为报,惟愿来世结草衔环,以报殿下恩德。”说毕,又拜了三拜。太子听了,目中泪光涌动,却并不出言阻止,只挺身受了这一礼。
上官透听到这里,心中顿生不祥之感,忙唤道:“父亲...”
上官行舟行礼毕,重又起身站好,转身看向了跪在一旁的儿子,神色间微露慈爱。他抬手抚了抚儿子的脑袋,叮嘱道:“记住为父的话,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