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还发现一个非常可怕的情况,胤礽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坐在榻上或桌边,总是会望着南靠东的那扇窗发呆, 而他房里恰恰只有那扇窗, 可以在不探头的情况下,望见老祖宗的坟墓。
越细细思量,康熙心里越觉得恐惧。他很害怕自己最看重的儿子, 在下一刻就会突然离自己而去。
这是他亲自抚养教育长大的太子,除了偶尔有些叛逆外,近乎完美。其实就算是叛逆, 这孩子也在干大事。比如他这次出海贸易,他给大清国带来了巨大的改变。
恨只恨老天不公,让他自幼丧母,今又身中奇毒,遭受了一番折磨之后,本以为终于见好了,谁知那毒偏偏发作在了那种事上。
同为男人,尤其胤礽还是血清方刚的少年,康熙能够理解胤礽的心思。他身份可是骄傲矜贵的太子,若因这种事被废,他脸面何存?做男人的自尊何在?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的他,死后如何有颜面面对赫舍里氏?
站在北窗外偷窥胤礽情况的康熙,转身靠在窗扇旁边的墙上,越想这些情况,心里越酸楚。
他的胤礽,好可怜……
一个想法突然在康熙脑海里一闪而过,康熙敛眸思量片刻之后,似乎坐定了注意,随即就迈大步离开。
次日,康熙来看胤礽,见他气色不错,康熙就使眼色给梁九功。
梁九功随即就呈上五十多封奏折,请康熙批阅。
康熙看一眼奏折就发牢骚:“巴图这个老匹夫,不过小事就连番催着我回去亲自办,你朝廷养他们这些官员干什么用?”
胤礽忙道:“儿臣罪过,让皇父操心,耽搁皇父处置政务了。”
“没关系,这怎么能怪你呢。你是皇父最看重的太子,你生病,皇父怎么能不陪在你身边?”
“皇父。”胤礽感激喊一声康熙。
康熙慈爱地笑着坐在床边,抚摸了一下胤礽的额头。
“你是皇父的心头肉,答应皇父,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别再做类似辟谷祈福这种傻事了好不好?你有孝心是好事儿,但你的身体不是你自己的,是大清子民的,别忘了你将来还要继承皇位,继承皇父的心愿,好好治理大清,让大清繁荣昌盛,海晏河清。”
胤礽目光闪烁地望了一眼康熙,垂下眼眸,“可是……”
显然胤礽想说以他的身体情况,已经不适合做储君,不适合继承帝位了。但他怕说了实话,惹他这位父亲生气,所以话只开了个头,没继续说下去。
“可是什么?”康熙追问,目光严肃地看着他。
胤礽抿了下唇,没继续说。他目光扫向四角矮桌上摆放的那些奏折,发现还有几封信。
“可是八百里急奏?”胤礽岔开话题 。
康熙将信抽出来,“是家信,你十一弟身子不大好。”
“皇父,我身子已经大好了,咱们明日便启程如何?”胤礽表现出十分关心十一阿哥身体的样子。
康熙确认问了胤礽一遍,身体确实没有不适之后,便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就启程。
康熙本就打算趁早带胤礽离开,省得胤礽日日对着老祖宗的坟念着死。
但他不想胁迫胤礽,想激发胤礽活下去的意志,所以离开的话他希望由胤礽说出口,以增加他的主动性。
看见康熙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表情,胤礽嘴角微微勾起。
七日后,康熙回京,带着胤礽探望在畅春园养病的十一阿哥胤禌。
胤禌正在发烧中,肉嘟嘟的娃娃脸烧得通红,宜妃一直伴在床边照看胤禌。宜妃的眼睛有些红肿,一看就是哭过好几次了。
请安之后,宜妃就告诉康熙,胤禌半月前失足落水后,就开始反复发烧。
“六天前,看着已经痊愈了,嘱咐身边人都仔细伺候着,哪曾想两日后又开始发热,吃了药便好些,断了药就严重。反复至今日,吃了药也不见好了,还热着,咳嗽得厉害。”
宜妃说完这些话后,哽噎地哭起来。
康熙用手去探胤禌的额头,果然烧得厉害。康熙手撤走的时候,床上陷入熟睡的胤禌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可怜这孩子还不足五岁,磕起来跟喘不过气似得,似乎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
康熙看过胤禌的脉案,召来太医质询情况。
“便是落水受惊后着凉,引发了风寒。十一阿哥年幼,底子不足,病情才会反复。奴才等再换药试试。”太医战战兢兢答道。
胤礽从康熙手里接过脉案,扫视了两眼。
康熙一面亲手给胤禌擦拭额头上的汗,一面吩咐太医一定要精心,治好十一阿哥。
胤礽:“我看已经换过两次药了,十一弟年幼,这药一碗一碗往肚子里灌,喝了几顿都不见好,哪里还会有胃口吃饭?越吃不下去饭,这身子就越弱,越弱越不容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