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壮见状,立刻伸小手抠他爹嘴,程叙言顺势往大儿子小手里塞一块小糕点,小崽子顿时吃的津津有味。
卓颜旁观全程,含笑瞥了一眼丈夫,呷口清茶。
屋里点了好几盏灯,亮堂堂的,地龙让屋内温暖如春,所有的家具都特制钝角,地毯上散落着巴掌大的木雕拨浪鼓和九连环。有些乱却又很温馨。
程叙言抱着大儿子起身,赤脚踩在地毯上,他朝卓楠星去,将小儿子也揽入怀里。
程叙言亲亲小儿子的额头,刚要说话,一双小手掰过程叙言的脸,壮壮吧唧一口亲在他爹脸上,然后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爹。
程叙言笑了笑,又亲亲大儿子。两个小孩儿靠在他的肩头,很是温顺。
白术和半夏不是第一次看这种场景,但每次见仍然会惊叹。
时下讲究抱孙不抱子,一般父亲对儿子都是严肃颇多,似程叙言这般的很少见。
卓父也是疼孩子的父辈,可当年带一双儿女时,也未如此。
深夜时候,两个孩子捱不住了昏昏欲睡,外面忽然一阵噼噼啪啪的惊响。
壮壮浑身激灵,程叙言拍着他的背,哼着长平府的小曲儿,没多久壮壮睡过去。
阿缇睁着大眼睛看屋顶,程叙言把孩子抱起来在屋内来回走动,不多时小孩儿重新闭上眼睛睡过去。
一年就这般过去了,寒冬过去,又将迎来新生。
“咳咳……”
帝王寝宫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江平德小心伺候着,“圣上,药汤已经放温了,您用下罢。”
明黄色的床帐里没有动静,江平德只能又唤一声,良久里面才传来低声:“扶朕起来。”
江平德小心掀开床帐,扶着天子半坐起身,然而
只用了两口药汤,天子就吐出一大口血。
汤水飞溅,伴着淤血洒落在明黄色的被褥上。
天子死死攥着江平德的手:“杜兰…杜兰在哪儿?”
“快了,在路上了。”江平德小心宽慰着:“圣上自有天佑,一定长命百岁。”
眼前这位在位几十载的君王,在经历信任太医院,摒弃太医院另投丹药怀抱后,如今察觉丹药无用,又派人全力寻找名医。
可惜天子醒悟的太晚,他明显感觉到气力在迅速流失,仿佛他最后的命数如流沙被抽走般。
“江…江平…德…”天子一字一顿。
江平德赶紧应是。
天子喘着粗气:“去,去拿丹药,朕要立诏”
江平德只觉手腕巨痛,随后手腕一松。殿内静如死水。
日落黄昏,暗橙色的余晖伴着沉闷厚重的钟声传遍上京。
天子驾崩,举国哀悼。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群臣上书皇后选立新任君王。
本是不必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可惜废太子自尽后,天子一直对储君人选悬而不决,如今天子骤然离世,没有传位诏书没有“太子”,这种情况下剩下的所有皇子都可逐大位。
十五皇子呼声最高,群臣一直暗示皇后在金銮殿上推举十五皇子为新皇。
“……还请娘娘以大局为重。”张阁老带领一干官员拱手作揖。
皇后双眸浑浊,眼角布满细纹,那张苍老的脸上没有多余神情,如同一个枯木朽株的老者。
先丧子后丧夫,已经带走这位宫中妇人仅剩的情感。
殿内没有一丝响动,张阁老忍不住抬首,冷不丁撞进皇后毫无波澜的眼中。他飞快垂下眼。
皇后:“本宫知晓,明日殿上本宫会如各位的意,各位请回罢。”
众人讪讪,他们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什么都不对。
废太子自尽后,他的后人还在,可惜已经被贬为庶人,朝臣是万万不会迎这样一位罪人的后代登上大位。
中宫一瞬间变得冷清,与之相对的,十五皇子生母的宫殿门庭若市,来往者快把门槛踏平了。
芳兰小心看一眼皇后,那满头银白几乎扎着芳兰的眼。
皇后抚了抚眼角,“芳兰,本宫很老了,对吗?”
“不老,娘娘不老。”芳兰温柔哄着她。
皇后笑了笑,“你就是向着我,这么多年什么都变了,只有你没有。”
她一下子卸去皇后的派头,如同闺中之时跟芳兰说着小话。
她同天子是年少夫妻,年少夫妻。
皇后仔细嚼着“年少夫妻”四个字,她得承认,天子待她不算薄情。
废太子逼宫一事,天子也未迁怒她,她依然是中宫皇后。
无子无宠的中宫皇后。
天渐渐暗了,皇后晚膳只用几口便让人撤下饭菜,芳兰伺候她梳洗,期间欲言又止。
皇后温和道:“有什么就说罢。”
芳兰咬咬牙,最后还是道:“娘娘,明日大殿上,您要…要推荐十五皇子为新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