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继续他的嘀嘀咕咕:“没想到日用品还有这么多种啊,以前都没发现。”
“你以前没发现的事情多着吧。”周缓失笑,少爷就像是正在成长的小朋友,观察到世界上的新鲜事物,都要懊恼中带着欣喜地宣告一遍,啊,我以前竟然没发现。
“嗯,这一个多月获益匪浅。”林陌点一点头,脸也跟着红一红。
周缓笑着,也不免感叹:“这么快就一个多月了。”
不知不觉中,光阴便如水般溜走,忙忙碌碌、有条不紊的,倒也充实。
4.
G市的深秋也只稍微意思了一下,周缓特地摇下车窗,让凉风灌进车厢。
空气里隐约有洋紫荆的香味,他仔细看了,路边有一排风姿绰约的紫荆花树。
周缓想起,这是他在G市生活的第九年。
年少时莽莽撞撞,六个高考志愿全填来了这座城市,幸好被第一志愿顺利录取。
从西南山城到东南沿海,这是周缓尚在“混社会”时期就为自己人生定好的路线。
他那时连高中都不想读完,就想直接奔上某辆大巴或者绿皮火车,呼呼啦啦哐当哐当,去往那座沿海的以繁华而著称的大城市,端盘子搬砖扫大街,都可以。
他只想去到那里,找一个人。
后来,他确实逃课逃过分了,被班主任请了家长。
那天他想着,如果推开办公室门见到爷爷,那他就直接跟老人家说,他不读书了,直接出门打工补贴家用。
他不想爷爷一把年纪了,再为他的事情操心。
但那天,老师请来的,是姑姑。
5.
姑姑常年在主城工作,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回县城来。
所以周缓很意外,会见到她。
老班把大致情况跟姑姑讲了,姑姑也不气不恼,只是平静地问了他一句:“周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去G市。”周缓说,拿出了他这辈子最大的真挚与勇气,“我想去那里找到我爸。”
6.
姑姑点了头,说:“好,我带你去G市。”
7.
那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高铁没那么发达,他们那个省也只有主城拥有火车站。
姑姑便带着他颠颠簸簸地坐大巴,去主城;然后在火车站买了硬座的票。
一共耗了两天两夜吧,他们从G市的东站出来,头顶是一撇明晃晃的月亮。
那时不知是几月份,反正出了火车站,风打在脸上燥热得很,哪怕是晚上了,都不见凉。
姑姑找了酒店,定了两个标间,在搬行李去房间的路上,姑姑轻声给他算了笔来G市的账。
“我们在这儿待够一个星期,毕竟要找人。”姑姑拎着行李,头也不回。
周缓其实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但他进房间,却只是呆坐在床沿,好一会儿。
他在算这一星期会在G市花的钱,再加上往返的车票。
正抵上姑姑半个月的工资。
而姑姑为了带他来这一趟,向工作单位请了十来天的假。
周缓再怎么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来这么一趟,成本过于高昂。
而在此之前,他指责过长辈们为什么不去G市找他爸回家。
“没有线索啊,一点线索都没有,去那儿无疑是大海捞针。”姑姑平心静气的解释成为他少年叛逆爆发的导火索,他变得暴躁易怒,动不动就和同学起了纠纷、甚至拳脚相加。
再就是逃课,逃课去赚一些黑钱,例如跟人扯皮□□什么的,来钱快,且钱多。
他攒了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姑姑又平心静气地说,带他来G市。
他那厚厚一沓子钱没能派上用场,但似乎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光是来G市的硬座火车票,就花去了他们小二百块钱。
他那沓子只是看着厚,碎钱挺多的。
8.
周缓忽然就感觉自己挺没用的。
不过酒店的床很舒服,让他心神不宁地睡了过去。
9.
他们没在G市待够一个星期。
在G市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逛完了三天,周缓说:“姑,我们回去吧。”
“是我犯浑了,对不起,姑。”
10.
姑姑没说什么,只是覆去了肩头的紫荆花。
周缓那时觉得这玩意儿怪难看的,花瓣张牙舞爪,颜色也俗气得扎眼。
但偏偏G市大街小巷种的都是。
11.
那时候周缓意识到,他得有一个能长期驻扎在G市的机会,但去打工不行。
打工赚的钱太少,而且耗体力,用闲暇时间找人,效率低。
于是他转变了方向,就此金盆洗手,一心向学。
他得考去G市,考上G市的高校。
这样他便有稳定的住所,稳定的时间去找人。
如果他足够努力,还能毕业后在G市谋份好差事,就此留在G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