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七岁已经上小学二年级的外甥能抱着两岁多的外甥女,直愣愣站在他面前时,他大约傻了两到三秒,大脑才重新运转,让他把这俩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娃娃,跟自己流淌着一样血的妹妹联系到一起。
“叫了舅舅没?”司源放下果盘,揉了揉这俩早晨刚睡醒的小脑袋,像当年父母招呼他们一样招呼俩小朋友,要懂礼貌,要会喊人。
外甥把外甥女放下,俩小朋友手牵着手,小一点的喳喳哇哇,大一点的就帮她翻译:“妹妹说,虽然这个很像舅舅,但舅舅不长这样。”
“这是大舅舅。”司源将小朋友的后背轻轻一推,示意他们坐到无所适从的司望身边,“你们说的那个是小舅舅。”
“大舅舅,相片。”小外甥女指着司望,咿咿呀呀。
“是,你们看过大舅舅的相片。”司源干脆把小女儿抱上沙发,儿子也随之坐到旁边。
司望赶忙跟外甥外甥女打招呼:“你们好啊。”
“大舅舅好。”外甥很礼貌地回应。
“大啾啾好。”外甥女紧随其后。
打完招呼又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距离司望上一次接触到七岁及七岁以下的小朋友,已经差不多有二十年了。
“大舅舅给你们买了面包和牛奶,要吃点儿么?”最后想到俩孩子刚起床没吃早饭,主动问道。
“要。”小外甥女果断回答。
司望立即得了指令把自己买来的面包袋子拆开。
“那你们要说什么?”司源剥了一两个橙子,帮司望一起拆开。
“谢谢舅舅。”外甥说。
“蟹蟹。”外甥女说。
俩孩子都不挑食,吃了好几块,兄妹俩都喝了一小瓶牛奶。
司望暗喜,想着自己是买对了礼物。
“妈妈,我要写作业去了。”外甥脆生生地说。
“今天晚些写作业,陪舅舅玩一会儿好吗?”司源请求道。
男孩滴溜溜地眨巴眼,看一看妈妈,又看一看舅舅司望。
“好吧。”外甥说。
司望这才发现,外甥和外甥女长得很像司源,也很像他。
血缘的力量很神奇,纵使两位小朋友跟他不熟悉,也能乖乖地和他玩着搭积木游戏。
积木城堡搭得老高,外甥女拍手笑了:“啾啾很腻害!”
外甥瞅了她一眼,她又吐吐舌头说:“锅锅也很腻害!”
倒不厚此薄彼,一碗水端得很平。
一个小时后,外甥去书房做作业,外甥女跟个小尾巴似的拉着他衣角。
客厅里就剩下司望和司源,兄妹俩,占据沙发的头尾,互不相干。
“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好好坐下来说过话了,大哥。”司源说。
剥好的橙子被吃完,她又重新拿了一只细细地剥。
司望记得她是喜欢用手剥橙子,而且剥得很好,橙子表面白色的筋膜都被处理,手上也干干净净。
这需要慢功夫,而司源也恰好不是急躁的人。
“怪我这些年太忙,逢年过节都没回来过。”司望自我检讨。
“这跟你忙不忙也没多大关系。”司源专注地看着手上的橙子,“只是你在刻意躲避罢了。”
哪怕关系有所疏远,司源也还是了解他的。
司望叹息道:“抱歉。”
“你没什么对不住我的,大哥。”司源说,“当然也没有对不住二哥。”
“路是我们自己选的,什么结果都得自己受着。”
“而且抱歉和对不起,二哥已经跟我说太多遍了,你没必要再多贡献几句。”
“可也确实是因为我个人升学,抢占了你和司宇的机会,甚至你当年考的还是免费师范生……”司望急声道,又很快就此打住。
“那你怎么不说,我和二哥的出生,抢占了你原本的父母关爱?”司源抬眼反问,手上的橙子已完好无损地脱皮而出。
“这是两码事。”司望颓丧道,他到底是个不会说话的,惹妹妹生气,也惹自己难堪。
司源自顾自把剥好的橙子搁桌子上:“我生你气,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觉得你并不在乎我们了。”
“怎么说也是一块长大的,但到后面我才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不,你是这世上最能了解也最能体谅我的人之一。
“是我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司望继续自我检讨道,“甚至这一次,我都没打算要回来,也没打算面对你们。”
“那你又是怎么开窍了?”司源气极反笑,司望都怕她用新拿的橙子砸他这不开窍的脑袋,还好司源忍住,保持慢速地剥。
“因为一个人。”司望低头老实交代,“我喜欢的人。”
“和之前那个是同一个?”司源关注点也很清奇。
“是,同一个。”司望脑袋低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