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是在南国,入冬许久还能看到枝头娇艳明媚。
苏白在树下站了一会儿,依稀嗅到清淡的花香。
他试图想象二十多年前,自己年轻的父母是如何到达这座城市,又是如何在这座城市生活。
但又着实想象不出。
如今的Z市与二十多年近三十年前的Z市大不相同,他也算是看了不少书上的老照片,着实没法将照片上的景象与眼前对标。
本来还想在街上走走,这会儿也全无兴致,到路边叫了个车,直接去第一处租房看房子。
这边的房东普通话不算流利,沟通时不时蹦出一两句岭南方言,苏白也不打断人家,就乐呵呵地听,听不懂也没关系,还有手比划做翻译。
分明是在异乡,却因为遥远的缘分生起一星半点儿的亲近感,不得不说很是奇妙。
他就这么在Z市的大街小巷晃荡一天,傍晚时分收到司望的短信,一条接一条,活像一篇长长的述职报告,仔细记录了司望同学这一天忙忙当当的生活。
苏白就在街边公园找了条长椅坐下,就着晚风微凉仔仔细细地看。
有早上那家“离家很近”的包子店卖的卷心菜馅儿包子,有司望为家里买的新白炽灯泡,安装好后亮得像枚白色的小太阳,还有去到妹妹家给外甥外甥女拍的照片,乍一看俩小朋友和司望的眉眼相似,都是单眼皮和浅色瞳孔,如老话所言外甥像舅。
“妹妹结婚后,我都没来过她家,没想到一转眼我大外甥都上小学了。”司望发来的短信如是补充说。
苏白想起大四刚开学,司望跟他提过一嘴,说暑假里妹妹结婚了。
当时苏白还开玩笑说要不要给咱妹妹包个红包。
但那会儿穷学生一个没啥钱,只能过过嘴瘾。
苏白立马发过去两个红包,注明:“给咱外甥外甥女”。
“干嘛忽然给这个?”司望没收。
“那不是之前都没给妹妹结婚的红包,”苏白说,“现在补上。”
司望倒也没跟他推辞,收下后没一会儿,给他发了张聊天截图。
苏白点开看,乐了,是司望给他妹妹转账的截图,配文是:“上午跟你聊天时候说的那哥夫给的,拿着。”
“不是,那她还能有几个哥夫?”苏白发语音过去。
“她又不止我一个亲哥。”司望不上他当。
行吧,苏白不为难人了,只道:“真是很充实的一天。”
配了个鼓掌的表情包。
“你怎么样?”司望问。
“无所事事地看了一天房子。”苏白说,“还没到和那教授约定好的时间,也不敢贸然去打扰。”
“那房子看得怎么样?”司望又问。
“看好了一家,里头配备很齐全,我明天直接拎包入住。”苏白答道,“你忙了一天,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我昨天也有好好休息的。”司望欲盖弥彰。
“没说你昨天。”苏白哄孩子,“就是今天要好好休息。”
“你也一样。”司望说。
跟男朋友随便聊聊,心情都很愉悦,一天到头因无所事事带来的迷茫也随之消散。
苏白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起身准备回酒店。
电话忽然响起,他一看竟是这边的教授,他们只通过一次电话,就是苏白跟他打招呼问什么时候能上门拜访。
教授姓张,苏白给他的备注和称呼都是“张老师”。
“喂,苏白是吧?”老教授似乎有点不记得他了。
苏白忙答:“是,张老师您好。”
“到Z市了?”
“到,到了。”
“有空吗?”
“有。”
“能喝酒不?”
“能。”
一通问下来把苏白都问懵了,还没来得及反问教授是出什么事了,张教授直接道:“上我家来,喝酒。”
诶诶诶?
随即对面噼里啪啦报出一串地址,苏白脑子也活泛,听一耳朵就记住了——教授就住在Z大南校区内的教师公寓。
“给你半小时。”教授说。
“好,好的。”挂断电话苏白就紧急打开导航,幸好他都是在Z大附近挑的出租屋,所以这会儿蹬个车去,不用半小时就能到。
进校门需要刷身份证,还好不是学生证,而且车能骑进去,真是万幸。
苏白盘算着再有五分钟,自己就能到教授楼下,小风一吹让他后知后觉:好像忘记把老师给的白山人参带来了,也好像忘记自己去买礼物了。
空手上门,不太好意思。
他立马调转车头,寻找校内的小超市,在一众配色年轻的酒精饮料里挑了几瓶白酒——这水蜜桃味是什么鬼?
也没时间管,付钱后小跑到自个儿共享单车旁边,把酒瓶搁单车篮筐里,抬眼看见一拾荒老人打垃圾池那边过来,一手拎着长柄的铁钳,一手提着鼓鼓囊囊的灰绿色编织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