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无声地摇了摇头,最后留下一句,“上士忘名,中士立名,下士窃名,实胜,善也;名胜,耻也……幸名无德非佳兆,乱世多财是祸根[7]!”
陆长盛脸色阵青阵白,却没把他的三句箴言放在心上,满脑子都是清远君这个身份终于是他们的了!
如若不是获得这个名头于自己已经没有太多好处,他都想得了去,享受一下生平从未有过的盛赞和追捧。
陆清宏占得了这个好处,心里却有些不自在和别扭。
一开始,他只是想要获得祖父的认可。
后来被祖父察觉,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起来,他不想放弃这个身份,却也不想赤剌剌地跟人交易。
说到底,陆清宏是不顾后果的伪君子,抱着侥幸的心理,好像这样就能自欺欺人。
自己真的是清远君一样。
而陆长盛是老谋深算、狡猾精明的生意人,他知道想要彻底且无后顾之忧地享用这个身份,就必须摊开了,当成交易!
不管祖孙俩怎么想,都不妨碍他们火速而兴奋地开始利用这个身份,为自己助长名声。
顷刻便传至省城的读书人圈子里,在一众乡试考生中飞快蔓延。
到了陆黎之跟前。
陆黎之单手不自觉覆着小腹,另只手执着玉色茶盏,细长的指骨比那上等美玉还要精致,却像是一切都胜券在握地在杯侧轻点了两下。
显出几分气定神闲来。
周围议论纷纷,其中两名被陆黎之打败过的明礼学堂学子就忍不住道:“陆潜安,你确实有几分才学,但你敢跟清远君比吗?”
场上霎时哇地一声,每个人都竖起了八卦的耳朵。
因为刺激。
清远君,那可是风靡了快一年多的人物,到什么程度?
恐怕整个大宁大半个文人圈都读过他的话本,三成都慕名去听过他的评书,就连近年来不少流传的诗作里都时常提起“清远”之名。
一来,带上他的名字就像是蹭上了热搜,更容易传播起来,二来,也正是借他抒发自己的志向和喜好,颇有点那些被频繁引用的名人圣人的地位。
当下整个大宁,被如此引用的活人,也就只有一个隐世而去的旷世奇才祈山先生罢了。
“这就没的比了,一个天一个地,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也有人道:“清远君只是擅写话本,但诗画未必能够比得过陆黎之,陆黎之此番,或许都能跟江宜陆家的人较量一下。”
而陆黎之本人,却是垂着眸,不作表态。
饿了。
有些困。
算算时间,也该回家了,要不然就要被“惩罚”了。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却在一些人眼里视作陆黎之服软认输的姿态。
“哎,这个陆潜安,也不过如此,都快把他吹到天上去了,竟不知天高地厚地和祈山先生放在一起比较!”
“当下能和祈山先生并肩的,怕也只有清远君了。”
“可你们听说了吗,清远君似乎是陆家旁系的一个年轻人,陆清宏,也就是那明礼学堂院长之孙……”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有心人的操作之下,传得有鼻子有眼。
夜色渐浓,陆黎之从繁灯如炽的酒楼里走出来,就看到路边的樟树下停着辆华丽的马车。
莫名地,像是一种感应,他走了过去。
却在走近之时,发现坐在车前的男人正跟两名年轻女子聊得不亦乐乎。
陆黎之薄唇微抿。
“陆黎之!”其中一名眼尖的女子看到他,俏脸腾地一下红了,忙不迭给姜白野使了个眼神,拉着小姐妹脸红心跳地走了。
小姐妹却是眷恋不舍地看了姜白野一眼,“这个马车夫,也当真是俊美风流。”
“可惜已经有心上人了,要不然我俩就一人一个。”
陆黎之平静地看了姜白野一会,“你跟她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姜白野将手里的信往后面塞了塞。
陆黎之眼中的火星子蹭地一下就蹿了上来,“姜、白、野!”
“好吧,我承认,我在跟我的情敌们炫耀我的爱人有多优秀可爱。”
陆黎之却不怎么信,走过去,就要将他藏在身后的信拿过来,姜白野连忙挡了一下,这可惹急了某个孕夫,下了狠手要抢过来。
“等等,别急,我拆给你看,别磕着崽了。”
陆黎之这才连忙停下,“拆。”
等他看到信上的开头——潜安先生……满心的怒火啪地一下拍灭了。
“好啊,陆黎之,你现在天天往一群男人里扎堆就算了,还当着我的面看女人给你写的情书……”姜白野开始反击,醋意横生。
陆黎之眨了眨墨羽一般的长睫。
“你就仗着我对你的宠爱,不敢拿你怎么样。”姜白野像是无奈,轻声道,“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