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有心之人的见仁见智,似是居心恶劣的刻意逗弄。
毫无痕迹,转瞬即逝,不可捉摸。
难捱的、煎熬的。
今日萧岭来到书房时,先生和谢之容皆在。
在见到先生的面容时萧岭瞳孔一震,几乎唤出了声。
顾勋?
那先生二十出头的样子,面容清秀,身上透着一种读书人特有的文气,一举一动都分外风度翩翩,“殿下,臣名顾勋。”
萧岭心说我认识你,面上露出笑,上前阻拦了顾勋的见礼,“宁德三年的状元郎,果真挺秀不凡。”
顾勋笑,“殿下谬赞。”
三人见过,仿佛分外和气。
萧岭目光在谢之容与顾勋身上流转,很难想象此刻皆淡然平静,皆对对方有几分欣赏的俩人在之后会有阴阳怪气,争锋相对。
顾勋授课并不如先前四位讲师那般慎重,反而洒脱不少,间或讲些在朝廷中争议颇大的国政。
于是先前几月,相处融洽。
微妙是从顾勋来当讲师的第二年年末开始的,时值十一月,萧岭刚过完生辰不久。
此刻太子已开始学着处理国事,议政监国。
两年时光似乎磨去了太子身上的戾气,脾气算不得随和,在小处却从不计较,用人不拘一格,行事果决,雷厉风行,一时朝中风气有所改变。
铁石心肠如萧静勉,这时候都对萧岭生出了几分近乎于欣慰的情绪,遂又给列祖列宗上香,上过香后手指一捻斜搭在虎口上的烬骨琉璃珠,语气中似有感慨,“乔乔觉得如何?”
琉璃珠在暗处无光,转至明处,方见似有光华流转。
萧静勉将琉璃珠推回腕上,乘辇回宫。
“起驾——”
太监尖细的声音回响。
与此同时,萧岭同谢之容一道从书房中出来。
庭院花树下,懒散地立着一纤长人影,如云乌发束起,垂到小腿。
顾廷和?
萧岭脑中立时窜出了这个名字。
注意到萧岭的反应,谢之容目光在人影身上一停,转而落到萧岭脸上,黑眸半眯。
“殿下,”顾廷和笑眯眯地走上前,先同萧岭见过礼,而后与谢之容打招呼,“谢大人。”谢之容已被授官,“在下顾廷和。”
“顾大人。”谢之容还礼。
萧岭顿了顿,“顾大人怎么会在这?”
顾廷和恭敬道:“臣奉诏入宫,得陛下恩典,可来见兄长一面,听人说兄长在殿下这,”他一停,有些疑惑似的,“兄长不在?”
萧岭沉默一息,“令兄是顾勋顾先生?”
顾廷和颔首,“正是。”
他俩居然是亲兄弟!
萧岭非常震惊,震惊在于顾勋这个举手投足都透着文气与傲然的读书人居然有个狐狸精似的弟弟!
除了同姓,俩人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在萧岭原本的那个世界,无论是顾勋,还是顾廷和,即便知道对方的存在,却从未有一次提起过对方。
“顾先生今日应在户部官署,”萧岭道:“来人,为顾大人引路。”
顾廷和彬彬有礼,“臣谢过殿下。”
萧岭笑道:“顾大人客气。”
见顾廷和离开,萧岭偏头朝谢之容道:“之容觉得此人如何?”
谢之容道:“只见一面,倒无法评价。”
萧岭笑吟吟道:“美貌非常。”
谢之容似乎蹙了下眉,“是吗?”状似无意。
萧岭顺手拍了拍了谢之容的肩膀,“孤说你。”手掌移开,手指极无意地蹭过谢之容脖颈,那里,雪白底色上青筋分外明显。
萧岭知道那处皮肤的口感,舌尖略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在谢之容的注视中解释了句,“天干,之容也多喝水。”
谢之容垂眸,“是。”
这时候仍算得上相安无事。
氛围微妙是萧静勉干脆也让顾廷和在东宫伴太子开始的,不像谢之容可在东宫居住,但出入不受限制。
萧静勉以为,能让萧岭多接触些性格各异,才能过人的青年臣子总是好的。
若论才识,论见地,顾廷和是上上之选,论容貌,更是无可挑剔。
只是为人……太不如何!
这是谢之容心中所想。
轻佻放纵,毫无分寸,逾越礼制!
顾廷和更对谢之容毫无好感,在他看来,谢之容是萧岭的伴读,是萧岭的臣子,勉勉强强也能算半个友人,又不是他爹,管得怎么如此宽!
好不容易等来了谢之容被萧静勉唤走,顾廷和一面写文书一面笑道:“听闻陛下已经在为殿下议亲了?臣先提前恭喜殿下了。”
此时不过风言而已,萧岭亦笑,“浮言罢了,顾卿只当乱风过耳,笑笑便罢。”
顾狐狸弯了眼睛,愈显蛊惑人心,笔杆一端戳着脸颊,弄出一个小小的凹陷来,是与神情不符的幼稚,“京中青年才俊凡几,殿下心中也无一备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