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岭对着镜子里神情专注地给他戴发冠的谢之容发呆。
昨天晚上他仿佛是为了国事来的吧。
追收陈欠,改革税制的事情他心中已有乘算,一切事务亦在如他的构想进行。
萧岭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有点呆滞。
严格来说,这件事其实和谢之容没有任何关系,负责各项事务的官员名单早就呈到了萧岭案头。
但他还是来了。
“陛下?”谢之容清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萧岭下意识去看谢之容,眼神透着茫然。
萧岭这种样子实在少见,萧岭在他面前从不讲究帝王威仪,但只要萧岭还是清醒的,谢之容从未见过他失控和失态。
纵然在梦中,萧岭处于势微,也会保持着相当的冷静来与自己谈条件。
哪怕在□□上,萧岭也要占据主动。
几乎不见情迷。
比起梦中真正在事实上掌控全局的谢之容,萧岭竟是他们二人中,更游刃有余的那个。
但此刻不同。
谢之容视线从镜中移开。
视线相接。
在与谢之容对视上的那一刻,萧岭的瞳孔缩了下。
而后骤然回神,眼中却还残存着来不及完全收敛的情绪。
非常滞涩,非常迟钝。
这两个词本该与萧岭毫无关联。
玉簪已经插-入发冠,谢之容本该拿开手,拉开他与萧岭的距离。
可他没有。
谢之容的声音很轻,却不知为何令萧岭感受到了眩晕般地嗡鸣,他看起来再忠诚驯顺不过的臣下关切地问:“陛下,您怎么了?”
萧岭想,不太对劲。
他面对不对劲的场面通常情况都会直接解决,解决不了的萧岭也不会逃避。
他想了想,貌似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遂道:“半月不见,朕很想你。”
谢之容握着木梳的手指骤地收紧了,手背上青筋道道隆起,他感受得到掌心中那截于他而言过于脆弱的木头隐隐发出了承受不住的声响。
话一出口好像有点微妙,萧岭又补充,“想见你。”
补充过后好像更微妙了。
将心意与思念诉之于口并不难,萧岭和很多关系亲近的人都清晰真实地表达过自己的想法。
但是真实诚恳这种美德对于封建帝王,和封建帝王的臣民们来说就有点过于超前了。
谢之容极轻地喘了口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岭看,在以目光示意萧岭继续说下去。
萧岭说完,心满意足。
只留下眸光巨震的谢之容跪坐在那。
这次,呆呆的人成了谢之容。
然后谢之容做出了一个非常符合萧岭对于谢之容人设认知的做法,在迅速反应过来后谢之容立刻道:“能为陛下所思,臣感念非常,唯有百死,才能报陛下待臣之心万一。”
萧岭心道果然如此。
有种猜中谢之容这个心思深沉至极的聪明人心思的古怪快乐。
他侧身,伸手扶了一把谢之容的胳膊。
他不知道谢之容出于君臣之礼会不会下拜,但他得提前提防一下。
对上萧岭含着无奈笑意的眼睛,接下来想说的话尽数哽在喉中。
“臣,”带伤的唇瓣开阖,“臣亦相见陛下。”
谢之容的语气实在温柔动人。
梳子终于不堪重负,断在了谢之容手中。
啪。
轻响。
木头断裂的声响掩藏在谢之容的说话声中,萧岭并没有听见。
他脑子里忽然窜进来了当时一官员反对谢之容为中州守将的话。
“若是谢将军为将,岂不是要与陛下两地分居?”
作者有话要说:
报告明天估计彻底写完。
我在手写报告的时候脑子里总是免不得出现一个想法:有没有可能电子版可能更规整?(bushi)
抱歉咕了,明天正常更新。
周六周日日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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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直到马车进入皇宫, 萧岭也没想出来这件事最好的应对方式是什么。
萧岭同谢之容开玩笑道:“刚启用之容时,有朝臣说,若是之容做了守将, 与朕岂非是两地分居?”
谢之容不着痕迹地将梳子拢进袖中, 道:“陛下不是因公废私之人。”
萧岭把这句话认作是谢之容对他宵衣旰食的认同, 颔首道:“之容亦然。”
谢之容:“……是。”
朝会散后, 萧岭回未央宫换了衣服,不愿再折腾去书房, 便在未央宫看奏折文书。
许玑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详尽地汇报给了萧岭。
才看两三本,就听得一个极欢快的声音还没踏入内室就响了起来,“哥——”
即便知道萧岫听不见,萧岭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萧岫三步并两步地进入内室, 就见萧岭正眉宇微缩锁地看奏折, 听到脚步声,只一抬眼, “阿岫来了, 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