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不想同他浪费口舌,可他老是拦着不让我走,我便揶揄了他几句。
我早就不吃鲜花饼了,而且我现在只喝阳羡春芽。
喝过阳羡茶吗?可比普洱好喝多了。
我说的可是实话,这几日我天天在家品茶。
起初只是好奇,周非鱼喜欢的茶到底是什么味道,后来越喝越觉这茶浓厚清鲜。
那宜春便带我进府尝尝吧。他如是道。
你个王八羔子还想骗茶喝,太不要脸了!
父皇刚赏了许多,不过不能给你喝,我得留着给驸马回来喝,他最爱喝这茶了。
换言之,我家没茶招待,不欢迎你来。
他有些急了,你以为你真的了解周非鱼吗?他根本就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不了解难道你就了解了?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的驸马?!
我郑重其事、字正腔圆地同他道。
现在或许是不了解,可他是我的丈夫,是要和我共度余生的人,我依赖他,信任他,也不能容忍任何人诋毁他。
言罢便是离去,周非鱼可还等着我的棉衣呢。
处理好棉衣的事,却在秋猎前发现我的弓坏了。
我溜进周非鱼的兵器库,一眼就瞧见了挂在墙上的那把弓。
这弓虽然有些旧了,不过使着却是极为顺手,倒像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一般。
不是倒像,这根本就是我的弓,弓柄上还刻着我的名字。
他怎么会有我的弓?
他这么爱干净,应该也没有捡破烂的癖好吧?
我想了好久,终于在晚上抱着兔娃娃睡觉的时候顿悟了。
原来他就是当年在猎场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那小子。
竟然是他!
毕竟谁也不知道,我当时救下的是我未来的驸马。
将军赶路,不追小兔。
我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当上大将军了。
世事无常啊————
想来,他当年还帮我抓了只小兔子,我从猎场带回宫里养了好久。
后来清颜来抢我的兔子,我自然是不给她。
争夺间,却是把笼子甩进了水池。
我当即也跳下水,可是我的兔子还是没救回来。
我入水受了凉,生了场大病,病中也是不住哭闹着去找我的小兔子。
为了哄我,嬷嬷找来了各种兔子,白的黑的胖的瘦的,可没有一只是我的小兔子。
我哭闹地更凶了。
后来,皇祖母请了个法师,说把那只兔子的魂魄召到了兔娃娃身上。
皇祖母拿着兔娃娃同我说,你看,你的小兔子不是回来了嘛。
我知道她在哄骗我,可那时我已经接受了我的小兔子回不来的事实,也便不再闹了。
只是自那以后,倒是养成了抱着兔娃娃睡觉的习惯。
裴茗也知道我喜欢兔子,秋猎的时候他捉了只硬塞给了我。
清颜虽迟必到,又是来抢,反正裴茗给这兔子我也不想要,索性便送给她了。
我一直在想着周非鱼送我的小兔子。
那是我养的第一只兔子,此后再好的兔子都比不上它。
我想,我只爱那一只小兔子。
对,我爱它。
我爱它,我爱他,我就是爱他!
原来皇祖母没有骗我。
那只兔子跑出了好远,可是好多年之后,它又蹦回到了我心里。
我望着天上的弦月,不知月亮那端是否也有人在想我。
这样想着,我却是连打了两个喷嚏。
这会是她在想我吗?
此刻她大概在猎场上,裴茗应该也在她身旁。
至于在做什么,我不敢再细想下去。
想来有裴茗在,她应该也没什么闲心来想我,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怕是没人惦念我,倒是受了风凉的可能大些。
我身子何时弱到如此地步了,不过是被流刃划了两刀,倒让朔北的寒风有机可乘了。
想来也是错过朔北三个严冬了。
呵气成霜,泼水成冰,这样的景象在京城也是见不到的。
我怕再不多看几眼,这辈子就见不到了。
这也算迟来的告别吧。
当年离开朔北的时候,本以为会很快回来。
回来的前一天,我在长街上碰到了偷溜出宫玩的宜春。
我不知道怎么了,脚就是不听使唤跟着她。
后来我想,她就要嫁到云南了,而我要驻扎在朔北,从此天南地北怕再也见不到了。
便就放纵自己偷偷跟了她一路,直到她傍晚回宫。
当晚我收拾行李,甚至做好了终生驻守朔北的打算。
谁知出发前却被皇上扣下派去了南楚,再也没回来。
我现在也没想明白皇上为何选中了我。
大凉人才济济,他是如何看到了这么不起眼的我。
想来离京已有三月有余,仗也打了几场,怕是不久便会和阿星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