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如何称呼?”
“熊韬,不是雄韬武略的雄,是雄韬武略的韬。”
底下传来扑哧的笑声,我故意看了一眼熊韬额角微微肿起的脓包:“啧,诸位大人是怎么了,一个个脸上直冒泡?”
一起这个,七八个人顿时怨声载道。
“谁说不是呢,大冬天哪来的蜂,还跑听查院来了,难不成蜜蜂也有冤情?”
“混蛋,蜜蜂哪来的冤情,一定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那是谁放进来的?”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我,我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熊大人,咱别站说呀,进屋,本官尝尝您的新茶。”
熊大人:“小使说笑,蓬门陋屋,何来新茶。”
“哦?”我指了指他,笑道,“熊大人深藏不露,走罢,我们且去瞧一瞧。”
我也不让,踢开了半开的大门,走了进去。
进去一瞧,呦呵,大开眼界。墙角落里堆了足足二三十尊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雪人,红鼻子,橘眼睛,五官四肢样样不缺。熊韬一脸肃然,指着雪人挨个解释:“小使请看,此‘人’是在逃采花贼,年三十左右,这是他常年背着的刀,”熊韬正了正雪人手中的扫帚,“小使小心,此刀锋利的很啊。”
我眼尾抽了抽,把欲碰‘刀’的手收了回去。
走到一个四不像的雪团进前,刚想寻问,熊韬抢身拦在我的身前,看他神经紧张的模样,我问:“熊大人,怎么了?”
熊韬说:“小使,这可不得了啊。”
“……怎么个不得了?”
“这是近来天山狼猎人案的嫌疑犯,年十二,杀人于无形,一夕之间十八名狼猎人丧身,简直丧心病狂。”
年十二?到底谁更丧心病狂一点。
熊韬继续说:“小使你瞧,它的牙齿。它的牙齿和其余同类有异,呈锯齿状,齿根含有毒素,触之必死。你瞧它的脚,如人腿般修长有力,从它留下来的脚印来看,我们怀疑是外来入侵的品种。”
“所以……你说的是一种动物。”
“狼!”熊韬加重了语气,“只有天山天狼才有如此的力量,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1。”
我说:“既是狼,为何不吃掉狼猎人,而只使他们死亡,甚至肉-身保存得还很完美。”
熊韬呆滞了半响,说:“可能……也是品种相关吧。”
绕过那些奇形怪状的“嫌疑犯们”,一座小亭矗立在溪间,亭中一张石几,摆满了骨牌,还有瓜子糖块一些小吃,一片狼藉。熊韬耸耸肩,见我没说什么,又挺了挺胸脯。
进了屋子,熊韬倒很主动地吩咐人为我奉茶。
我剥开糖纸,含了一块糖,甜香肆意,驱散了屋中劣质熏香。整块糖在口中融化,我才开口说道:“正式介绍一下,在下姓陈,单名一个穆字,称谓什么的我不在乎,我来,是为了查案的。要查什么案子,方才熊大人也替我介绍过了——天山狼猎人。”
熊韬突然泄了身子,大声说了一句。
“那您白来了,这案啊,没法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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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预祝端午节快乐!
第60章 陆拾·厌生
此话一出,在场人皆钳口不言,假装各忙各的。
我高挑眉梢,对熊韬说:“熊大人此话怎讲?”
一旁,又一位大人说:“过几日京里来人,咱们听查院何必扯这乱子。死的……狼猎人,十有八九,就是山里的狼代王动的手。自从萧城主来了以后,中州和天山八王定了君子盟约,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为了几个微不足道的猎户伤了彼此的和气,便不是小小听查院能交代的了。”
“我没记错的话,您是刘大人,”我看向刘必,一字一句说,“卑、不、足、道?活生生十八条人命都是微不足道,那请刘大人告诉小使,何为大事,是王村丢的鸡,还是李家死的鹅。”
刘必闻言,有些羞愧。
熊韬说:“刘大人不是这个意思……”
“莫说只是你们的猜测,就算是证据确凿,指认凶手是天山八王,听查院也绝不能退缩。诸位大人,中州可是你们的地盘,你们就甘心把功劳白白让给大理寺?”我一拍桌子,“从今日起,给我查,年纪大的留在院里翻旧案查线索,年轻的随我上天山,违者——军法处置!”
没人应声。
血气上涌,我硬生生压住,说:“不应者,同罪。”
“啊同罪?”熊韬最先说,“听见了,我听见了。”
刘必瞥了他一眼,含声说:“下官遵命。”
后来我才知道,熊韬是少白头,实则只有二十八岁。当日在听查院打牌聊天的,年岁都不超过三十,真正难啃的老头,都藏在家中享清福呢——我也没工夫与那堆烂骨头打持久战,惹不起,躲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