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已经陷入昏迷,趴在软枕上,裸露的后背纵横交错了不少伤疤,除了七八道新伤,还有些颜色浅淡的陈年旧伤。
大夫正擦着脑门上的冷汗,为他小心清理伤口。
长宁哭红了眼,默默伫立在角落里,右手握拳抵在唇下,贝齿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大夫才勉强将萧珩身上的伤口处理包扎好,又匆匆忙忙转去查看其余人的伤情。
此处是临时驻扎的军营,除了裴玖舞和她再没有旁的女子,长宁顺理成章地留在营帐里照顾萧珩。
他昏睡整天,又发起高热,长宁一遍一遍用帕子蘸酒为他擦拭上半身。
一直忙到入夜,他的体温才稳定下来。
借着帐中木桌上的一盏昏黄油灯,长宁趴在床沿细细端详他的面容。
病中的萧珩浓眉紧蹙,薄唇抿成凌厉严肃的弧度,除此之外,倒是安安静静的。
长宁垂下眼睛,情不自禁地伸出食指,仔细描摹他的眉眼,再到鼻梁……
倏地,床榻上的萧珩睁开眼,眸子迸出森冷寒光和煞气,一把钳住长宁作乱的手,翻身将人压倒。
长宁猝不及防被他一拉一推,身子陷进床褥里。
萧珩大掌锁住她两只手腕,把她的手牢牢钉在脸侧,强有力的膝盖也将她两条笔直修长的玉腿压在被褥上。
四肢禁锢,不能动弹。
唯有一缕墨发扫过她的眼睛,隔着丝丝缕缕的缝隙,还能瞧见他小麦色微微起伏的胸膛。
她双颊绯红,合上眼皮。
一时间,四周只有彼此沉重急促的呼吸。
萧珩缓了缓,才逐渐看清压在身下之人。
他似是不可置信,眨了眨眼,“……阿宁?”
当真是她。
他不是在做梦,不是幻觉。
四目相对。
半晌后,萧珩终于忆起昏迷前一刻,长宁扑在他怀里说的那句话。
想着这些,他眸色转深,再凝视她的脸庞时,神色晦暗,周身气息也变得滚烫潮湿。
她是……为他而来的么?
长宁却吸了一口气,颤声道:“疼……”
萧珩脑袋瞬间清明,目光上移,瞧着她白皙的肌肤被自己掐出了红印,手中力道骤然卸去,慌忙抽身躲开,仿佛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只闭眸倚在床柱上喘息。
长宁揉了揉手腕,胳膊肘支着床褥想要起身,却拉扯到后背,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弥漫。
萧珩不敢去看她,直到耳朵听着她口中低吟,才偷眼去瞧,却见她额上渗出一层薄汗。
他眼皮一跳,凑上前扶住她,“你受伤了?”
说话间,他探到长宁身后。
她的衣裳湿了又干,原就是暗沉的黑色,即便后背受了伤,不仔细瞧,也很难看出端倪。
她一心扑在萧珩身上,若非方才的一番拉扯,长宁也没注意自己后背竟也受了伤。
萧珩没来由上了脾气,皱着眉:“受伤了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包扎?”
长宁反手去够自己的背,神情委屈:“我也不知……”
“别乱动。”
面前的人低斥一声,捉住她的手指。
她停住动作,呆呆地坐着,任由萧珩拨开她后背划破的衣衫口子。
左边肩胛骨下方,有一道约莫两寸长的伤口,伤口虽不深,但正滋滋冒着血珠。
萧珩眸含愠怒,瞪了她一眼。
长宁心虚地抿着唇。
看着他伸手去够桌上的金疮药和纱布,因为幅度太大,牵扯到身上十数道伤口,疼得闷哼出声。
长宁拉住他的胳膊,哭笑不得,“别乱动。”
她把话还给萧珩,兀自扶着肩膀下榻,取了金疮药后,才意识到伤口位置不好上药。
萧珩坐在榻上,见她凝眉纠结,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道:“……让裴玖舞过来吧。”
都是姑娘,总会方便一些。
“等等!”
长宁抬眸制止他。
萧珩刚落地的脚顿住,疑惑地看向她。
长宁心神摇曳,最是怕他用这样过分专注的眼神地盯着自己,小声道:“裴姑娘……被沈将军唤去擒拿呼延安了。”
萧珩一默。
军营里,除了裴玖舞,再没有旁的姑娘可以帮忙了。
两人尴尬地对视着,一时谁也没了主意。
长宁眼睫震了震,昏暗帐中,桃花眼浮动着清亮的水色。
“要不……”
她面上腾起红霞,指甲无意识地抠紧药瓶,含糊道:“要不,你……”帮个忙。
“沈姑娘,李公子醒了。”
外头传来兵卒的声音。
长宁吓了一跳,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忙又呛回肚子里。
她回头,语气局促道:“知、知道了。”
关键时候被打断,她失了再说出口的勇气,飞快朝萧珩解释道:“先前叮嘱人帮忙看着,既然李元修醒了,我去瞧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