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也下得愈发急了,几道闪电隔着不遮光的窗帘闪进来,雷声隆隆。
怎么冬天会有这么大的雷啊——姜知宜在心里这样呢喃了一句。
她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好好的思考,思绪胡乱翻飞着,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觉得自己仿似又变回了咿呀学语的稚童,一时间竟然忘记该如何发声。
“江、江燃。”嗓音嘶哑难耐,压着浓浓的哭腔。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嘟—嘟—嘟——”
他那边的电话突然被切断了。
姜知宜抹了抹眼泪,手忙脚乱地回拨回去。
“嘟—嘟—嘟——”是忙音。
再拨。
再拨。
再拨。
一直是忙音。
“混蛋。”
她压抑着着哭腔,起身翻出之前徐青枝给她的那张纸条,连眼泪也不敢落,眼睛睁得好大,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去。
依然是忙音。
“混蛋!”
“混蛋!混蛋!混蛋!”
她整个人软倒下去,有些无措地把电话筒丢在床上。
刚开始只是小声骂,怕溢出哭腔,每一道声音都极力压制着,刚发出来,又立马被吞进了喉咙里。
到后来,情绪终于彻底绷不住了,她捂住脸,咬紧唇,后背抵着床沿,嚎啕大哭。
她这一生,长到如今的年岁,像这般无所顾忌的大哭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爸爸离世那次算一次,第二次就是现在了。
她手背抵在唇边,无意识地咬下去,胸腔里压了许久的情绪亟待发泄。
这些情绪,从四年前江燃离开时,就开始酝酿了,经年累月的海水灌进来,心脏已然变成了一艘破败不堪的小船。
外面看起来还是好好的,但是内里早已被水浸得腐蚀、溃烂。
小小的船只终于兜不起一个她了,终于无法再承受这样长年累月压抑着的悲伤了。
漫天的海水涌了进来,没过她的心脏,她的口,她的眼,她的鼻。
她站起身,冲进卫生间,无法抑制地开始干呕起来。
她的动静闹得大,徐青枝在睡梦里被惊醒,打开灯。
深夜的灯火照在女孩明净如山水的脸上,她抬起头,赤红的眼眶灼伤了徐青枝的眼。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放缓了声音问:“吱吱,你怎么了?”
姜知宜快要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她看着徐青枝,忽然开始笑起来。
像笑,但也不像笑,她的眼睛是弯着的,但眼泪却好似止不住般扑簌簌地往下掉。
徐青枝走过去,喉咙也跟着一起哽住,抬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小声问:“到底怎么了啊,你跟妈妈说。”
“没事的。”姜知宜摇了摇头,眼睛看向徐青枝,明亮亮的双瞳被一层厚重的泪膜盖住,她说,“我只是太开心了。”
她说:“我好开心呀,妈妈,你知道吗?江燃没有死,他还活着,他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是该开心的。
她真的好开心。
这几乎可以说是她这几年来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
但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喉咙里不断涌出的泪意:“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觉得很开心,但是又很想哭,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说话已经完全地语无伦次起来,眼睛睁得好大,如孩童般懵懂又纯稚地看着徐青枝。
徐青枝牵过她的手,眼眶也不由得泛起酸来。
“妈妈懂的。”
她叹了声气,手掌很轻柔地揉了揉姜知宜的后脑勺。
她说:“只要人活着,就总有相见的那天,我们吱吱会得偿所愿的。”
纵然一开始出于私心,不希望姜知宜同江燃有更深一层的关系,姜知宜大抵也清楚她的意愿,因此这几年从来不在她面前表现出一丁点想念江燃的样子。
但是她的她的妈妈,哪里会不清楚的呀?
自从江燃离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整个精气神好像都被人抽走了。
还是同从前一样,爱笑,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她分担开店的工作,在学校里积极参加各种社团活动,拿奖学金,被老师看重。
但是,有什么东西,又的的确确不一样了。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作为母亲,她全都看在眼里。
她说:“我们囡囡,可以不用这么懂事的,妈妈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你也可以生气,可以反驳妈妈,可以哭,可以闹——”
她的喉咙发涩,后面的话哽了好几次才讲完。
姜知宜将整个脑袋都埋进她的肩窝里,那里的布料很快就濡湿好大一片,她的手在底下将自己的衣襟扯得已经皱得不能看,哽咽道:“妈妈没有做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