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握住她在他脸上乱动的手,拢进自己的掌心:“那你就不要原谅我。”
“嗯。”
“让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江燃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
姜知宜被扎到,往后躲了躲, 抬头:“重新追是什么意思?”
江燃说:“就是重新追的意思。”
姜知宜说:“没觉得你以前追过我,你以前很凶。”
江燃说:“对不起。”
他的态度这样好,姜知宜想故意发作都找不到理由了,她的手掌顺着他的腰往上移了移, 碰了碰他的后背,问他:“那天洗澡的时候,你把我的眼睛蒙上,是怕我看到你背后的伤吗?”
其实还是不小心瞥见了一点, 男人原本光滑的皮肤, 好多疤痕横七竖八地嶙峋着。
有的像刀伤, 有的像是子弹从身体上穿过去留下的痕迹。
姜知宜从小生长在很普通的环境里,像每一个普通的人那样,在温室里娇养着长大,江燃经历的那些事情,离她太遥远了。
她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在未曾见面的那些年里,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耿书明偶尔聊天时,露出的那冰山一角,都足以令她身心震颤,枪与炮,都是她在电视里和历史书上才会看到的东西。
可那却是他真真实实经历着的人生。
这世上从没有平白无故得来的和平,每一瞬的安稳,都是由很多人在重重危险里拿生命换来的。
江燃说:“每一个军人,都是这样的。”
每个人的存在,都有自己的使命,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们去做。
江燃低声笑了笑:“那不是伤痕,是勋章。”
他故意逗她,姜知宜说:“你很中二。”
江燃说:“很酷。”
“嗯。”本以为她会像之前那样反驳他,未想姜知宜却点了点头,她说,“我们江燃,长成了很好很好的样子啊,是很了不起的人。认识你是我的骄傲。”
她的声音好轻又好温柔,带着笑。
自重逢以来,对他的种种复杂心绪,此时都抽丝剥茧一点点剖露在他面前。
江燃看向她的目光愈发灼热,眼底泛起一点浅浅的红色,嗓音哑得不行了,轻声笑:“只是认识么?”
姜知宜却没接这个话,只是问:“怕吗?”
她说:“那个时候,你害怕吗?”
停了好久,江燃才说:“怕的。”
姜知宜说:“你怕那些人找我麻烦,所以不敢让他们知道我和你关系好。”
“嗯。”
“后来爷爷去世,你怕连累更多人,所以才离开的。”
“嗯。”
姜知宜笑了笑:“我都知道的。”
江燃抱着她的手臂收得好紧,姜知宜其实被勒得有些疼了,但她没有吭声,许久江燃说:“对不起。”
姜知宜“嗯?”了声。
江燃说:“无论如何,还是让你很难过了。”
姜知宜说:“我很担心你。”
顿了顿,又说:“要不是你后来给我打过两次电话,我还以为你死了。”
她的语气平静,江燃的心脏一点一点被收紧,他说:“部队里没电话,我那时候给你写过信。”
姜知宜说:“你没有寄。”
“嗯。”江燃说,“后来条件好一点,可以打电话了,每个人有个电话卡,一次只能打两分钟。”
姜知宜说:“我接到过一次。”
江燃说:“那次给你打完电话,我就去执行任务了。”
执行任务的过程里,他关系最好的战友,不慎从悬崖上跌落下去。
他亲眼看他坠落,却无能为力,后来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要不要继续招惹姜知宜,他们的命都是悬在腰上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丢掉。
招惹了人家小姑娘,到时候又要惹人家伤心。
江燃说:“后来有一次我休假,正好朋友送了我两张演唱会的门票,我和耿书明一起去看过演唱会。”
姜知宜说:“我知道,《温柔》和《听不到》,我听到了。”
江燃低声笑了笑,然后说:“休完假之后,我就去黎国了。”
再之后,就是从黎国回来,然后两个人阴差阳错地重逢。
姜知宜叹了声气,数年的分别,数年的思念,数年的爱与怨恨,竟然寥寥数语就能讲完。
她轻轻眨了下眼,睫毛上已经被重重的水汽浸湿。
姜知宜深吸了口气,将涌到嗓子眼的泪意咽回去,想到什么,又抬头去摸江燃的额头,却摸到满手的眼泪。
她的动作微微一顿,蓦然从他怀里挺起身来。
江燃像是觉得丢脸,若无其事偏过头,姜知宜默了默,说:“要不要我给你唱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话音落,就听到男人低沉的一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