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准备从窗台翻上去,就听见一楼的窗前有个小女孩儿在说话:“哥哥,你今天回来晚了。”
宿陵一顿,只见那个小姑娘趴在窗台边,羊角辫儿一晃一晃的。
“你在跟我说话?”
小女孩儿伸出手指:“你前两天都是下午五点回来的。”
雨衣遮住了宿陵的大半张脸,看不清逐渐收敛的神色。就在他感到危机的同时,小姑娘接着说:“我今天过生日,可是家里停电了,爸爸妈妈也不在,你能不能和我一起过?”
小姑娘推开了窗,她本来就不高,应该是踩在椅子上,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出来。
宿陵抓住了她,在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里迟疑了片刻。
雨滴撞在并不牢固的玻璃上,发出了剧烈的响声。
点了烛火的屋子里空空的,桌子摆着一只不太好看的小蛋糕,蜡烛也是歪的。
“没有小兔子。”小姑娘说。
宿陵说:“只有这家店开着。”
“那好吧。”小姑娘打开了一个很老的AI收音机,里面断断续续地传来了音乐声,连一句“祝你生日快乐”都很模糊。
但她很高兴,晃着双腿,咿咿呀呀地跟着唱了起来。
她爸妈都在城市边缘务工,今夜大雨,不一定能赶回来。
宿陵盯着摇曳的烛火,看见小姑娘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沉寂在时空里的记忆中,也有过这么一幕。尚且懒散的年轻人抓着他的手,将掌心贴拢,心满意足地眯起桃花眼。
那个时候,宿陵很好奇他许了什么愿。
但萧淮砚不肯说。
此刻,脆生生的声音说:“宇宙之神在上,唔……自行车已经有了。那么,我的愿望是今年有学上,爸爸妈妈可以早点下班。”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那时,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
小姑娘“哦”了一声,从善如流地闭上嘴,重新在心里说了一遍。
等这一例行的生日环节结束,小姑娘吃完蛋糕,忽然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忽然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是爸爸妈妈回来了!”
宿陵从窗帘的缝隙一望,的确是他见过的那对夫妇。
等他们走入单元门之后,他打开了窗,刚跳上窗台,那个小姑娘拉了拉他的衣角。
“哥哥,这个给你。”
她掌心躺着一片蓝色的晶莹。
宿陵微怔,又听她说:“是一个很好看的大哥哥给的,让我转交给你。”
“在什么地方?”话一出口,宿陵才意识到自己的急切。
小姑娘愣愣地说:“喏,就在那个路口,今天放学的时候给我的。他还送了我一辆自行车。”
黑漆漆的雨夜,巷口空无一人。
宿陵回到了二楼的屋子里,站在窗边望了很久。
外面的流言很多,都在传联盟高层发生了变动。雪城戒严,总长和夫人称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作为嫌疑犯监护人的萧淮砚当然也在彻查中,从新闻的蛛丝马迹,多半是在软禁调查。
……他怎么跑出来了。
他怎么样了。
宿陵通过终端看到过那个科学部的谋杀视频。里面的人的确是他。若非他很清楚沈川当时已经死了,那么他毫无疑问是凶.手。
而萧薄毓和复辟者的事情则跟神隐了一般,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
这里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
萧淮砚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自己身上,总归他们现在不再有契约关系。他也不是监护人了。
但宿陵知道,他不会那么做的。
他不想将他牵扯进来。太危险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很窄的单人床,桌上的台灯压着几张照片。
明明才过了一个月,却像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他总是会想起萧淮砚。
那些在帝国学院的日子平静得恍如隔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喂猫。
而在夜里并不踏实的梦境中,那段光怪陆离的回忆愈发清晰。他清楚地知道很多事都已经改变了,但总有一些不可避免的东西仍然留在那里,指向了同一个终点。
宿陵想,但自己会尽力让它不一样。
至少,不会让萧淮砚再经历一次,不会让他走向那个结局。
宿陵熄灭了蜡烛,室内一片黑暗。
他躺在钢丝床上,知道自己该启程了。
凌晨三点二十九分,宿陵睁开了眼。
浓烈的烧焦气味十分呛人。
……起火了。
宿陵第一反应推开窗,楼中也陆陆续续传来了尖叫。
他翻身跳了下去,忽然发现每一层楼都有火光。浓烈的黑烟从整个筒子楼的窗户汩汩冒出。
等等,一楼。
是那个过生日的女孩家。
有人在敲窗户。微弱的声音挣扎着。
一个仿生人出现在了窗边,抓着女孩的头发,将她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