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砚坐在他对面，正在搭建机器模型。基本上做完了，核心元件已经插入。他微微皱着眉，再仔细地检查一遍。
茶几上有只空了的玻璃杯，是宿陵原本准备用来装果汁的。旁边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一台小型空气净化器正对着运作。
宿陵吸了吸气，发现萧淮砚似乎想咳嗽，但怕吵醒他，强行忍住了。
宿陵坐了起来。
萧淮砚听见动静，这才抬眸。白色的烟雾尚未完全扫除，朦朦胧胧地遮住了疲惫的眼睛，原本锋利的眉目变得柔和。
然而深重的倦意里却透着一股迫不及待的兴奋。
宿陵走近时，萧淮砚捉住了他的手。
“你看，这台机器只要一天就能组装完成。我已经跟老萧说了，让他立刻把家里那个模型寄过来。”
他的眼睛弯了弯，似乎终于放下了一口气。末了还补充道：“我们已经尝试过了。它真的能解除契约。我们找了几个人形兵器来尝试，无一例外全部都成功了。”
“只要你现在，明天，或者尽可能快地解除，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萧淮砚坐在沙发上，把宿陵拉近了一点。他仰头望着，将宿陵带到了自己身上。
宿陵面对面坐在他的腿上，轻声问：“不一样？”
“按照测试记录，他们所有人的力量都会在三天内得到增强，至少足够他们回到远方星海。如果这些都是正确的，那么你也会。”
萧淮砚慢慢抚摸着他的脸颊，极尽温柔。
冰凉的掌心覆在了萧淮砚的手上，宿陵盯着他的眼睛：“我以为，你不想让我离开。”
来自十二年后的萧淮砚微怔，忽然轻轻勾唇，挑眉道：“该不会那小子不愿意吧？”
“他要是不愿意，你就揍他，打到他愿意为止。”半开玩笑的语气。
宿陵的食指轻轻压上了他的眉心，顺着眉骨一点一点地下滑。
“一模一样。”宿陵说。
和某个时刻他说过的话。
萧淮砚一顿，似乎也想了起来。他笑了笑，但眼尾总也忍不住耷拉着，委屈地抱住了宿陵，在他颈侧蹭了蹭。
“我说真的。”萧淮砚压低了声音。
宿陵摸了摸他的头发，听出了一丝哽咽。
“发生什么了？”
萧淮砚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仿佛要将人融入自己的身体似的。良久，他的嗓音沙哑：“远方星海会接纳人形兵器的回归，前提是……他们没有契约。”
换句话说，在他经历的那个“未来”里，宿陵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回家的。所以哪怕他抵达了Y-9528的边缘，他也被拒之门外。
宿陵虚抓着他的肩，忽然想起了在X92海底时见到的那个通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一点搞清楚，你就不会咳、咳咳……”萧淮砚的声音难受极了，咳嗽时连胸腔都在震动。
宿陵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如同安慰。
“这不是你的错，”宿陵的额头与他相触，柔软的长发扫过了萧淮砚的手，“宇宙是公平的，星海，和人类的世界只能选择一个。”
“人类很贪心。”
“但是，我不后悔。”
他们的寿命在相当漫长，绝大部分都长眠于远方星海的永夜之中。人类的社会太遥远，充满了邪恶、阴暗、算计，但也有无数快乐或是悲伤的瞬间，情绪、情感这些在星海深处从不存在的却让一切都有了颜色。
让人留恋。
让人变得贪婪。
萧淮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震惊。他似乎一直没有听过宿陵的答案，因为他从来不敢问出口。
他从前傲慢自大，更遑论放手。
但此时此刻，回到了那些惊心动魄的时间之前，在已经改变了的现实之后。
宿陵说，他不后悔。
“骗子。”萧淮砚唇间吐出了两个字。
趁宿陵说话之前，他不由分说地堵住了柔软的唇齿，细细地咬了上去。
喘.息的间隙里，宿陵的眸光盈着一层湿润。他说：“我不骗你。”
萧淮砚像抱着一捧柔软易碎的月色，小心翼翼地怕揉碎了，又不肯罢休，不愿让他找到机会溜走。
他亲吻着宿陵的锁骨，手指穿过了宿陵的指缝，薄茧激起了一道电流，酥酥麻麻地乱蹿。
余光里，全息工作台的模型已经自动检查完毕。
接下来的事，都要交给现在的他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好了，下一章补偿一下可怜的小萧。
第85章 破军（09）
接连不断的钟声撞在一起, 穿过了雪城清晨的街道。
宿陵醒来时，正和萧淮砚挤在沙发上，箍在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了收。等贴着的人睁开眼, 望着凑近的浅色眸子, 整个人都愣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