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可是难受得厉害?”清昼安抚地拍着她的手,示意旁人去请府中良医。
乔琬看向四周,如坠深梦之中。
早逝的大丫鬟清昼在她的床榻边侍疾,而她生前最得用的春水、秋山在稍远处候着,面上一团稚气,身上还是二等丫鬟的打扮。
乔琬蹙眉,她抬眼望的是玩闹时让二哥画的松竹梅纸帐,闻的药味里隐隐透着的蔷薇花露的香气……
这分明是她在宣宁侯府的闺房!
她一时恍若庄周梦蝶,不知今夕何夕。
大丫鬟疏影亲自带着侯府良医前来。
乔琬不做声,只顾盯着疏影瞧,心中一阵酸涩。
她出嫁前,大哥的侍从便求娶了疏影。延和元年那一场清算,他们亦受株连问斩。
“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疏影是个爽利的性子,见小姐望着自己并不说话,不禁先出声道。
乔琬咬了咬舌尖,强自镇定道:“我病得糊涂,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疏影笑道:“今天是二月初六,等小姐养好身子,很快便是花朝节了。”
花朝节?
乔琬突然想起自己及笄那年的春日大病了一场,错过了宫里的赏春宴。难道自己竟回到了八年前?
良医重新拟了方子,称小姐已无大碍。
清昼指了秋山送良医出去,问乔琬道:“小姐,可将脉案送到清泰堂回禀夫人?”
宣宁侯府正堂牌匾为元庆年间高|祖墨宝赐下,据说本欲赐下隆锦堂,侯爷请旨改为了清泰堂。兵权已卸,其意不言而喻。
清泰堂嫡传两代,如今正是乔琬父母所居。
“我觉着已经大好,不必再劳烦爹娘担心,”乔琬道,“待我晚些时候亲自前去请安。”
疏影抢了话去:“小姐不可再吹着风了!”
乔琬只是说:“我有些晕眩,放下帷幔来吧。”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不敢多劝,依言放下床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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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昼亲自拿了方子去煎药,疏影并几个小丫鬟守在外间。
她们不知原本该歇息的乔琬,正独自在床幔内饮泪。
太和二十八年,新帝登基,改元“延和”。
乔琬在延和元年的早春得太后赐夜宴,回去却染风寒大病了一场。昏昏沉沉一直病到夏初,竟得了宣宁侯府满门抄斩的消息。
宣宁侯祖孙三代并家人、仆从一百七十余口人,上至耄耋老者下至襁褓幼儿,无一幸免。
独独余下嫡女乔琬一人,已嫁与康平伯长公子。因康平伯平逆有功,免乔女死罪,夺县主封号,贬为庶人,奉家庙。
新帝为表仁德,并未株连。乔氏余族皆流放戍边,三代不可再入玉京。
乔琬惊闻,几度晕厥。
宣宁侯府为开国勋贵、宪孝慈太后母族,屹立三朝,已是鲜花着锦。何须参与谋逆之事,再图从龙之功?
乔琬咬着指节,压抑住喉间的呜咽。她想见父母兄弟,却又担心自己的失态情状会引得他们忧心。
擦去脸上的泪痕,漉湿的触感让她想到仇人的血。乔琬那思及家人而变得柔软的心中,再次翻涌起滔天恨意。
宣宁侯府这一辈名字从玉,兄妹四人皆有一块长命玉牌。
乔琬永远记得春水含泪为她送来破碎玉牌的那天,炎炎夏日里,染血的碎玉握在手中竟犹如坚冰。
“这是三老爷冒死罪护下的玉牌,只求夫人在家庙清心,得以善终。”
那是她三叔冒死托成国公府送到她手上的念想,她知三叔想让她活下去,为她的兄弟活下去。
乔琬知道天子要清算废太子旧臣,已是无可挽回。但她万万想不到踩着宣宁侯府满门冤骨往上爬的,竟是有通家之好的康平伯。
康平伯府不会给她一个善终,她也不愿善终。
那一日,她砸碎了自己的玉牌,与兄弟的一起埋在了院中的棠棣树下。
宁为玉碎,也要报这血海深仇。
如今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回到了及笄之年。
然而早在六年前年,宣宁侯乔敛率边军大胜北狄。次年班师回朝,得封太子太傅。
太子太傅是天子随手给的一个虚衔,却也是东宫三师之一。宣宁侯府成了天子亲封的太子党。
天子本无他意,毕竟整个大邺的人都没想过,天子自己更想不到——
太和二十三年废太子,同年,太子薨于东宫。
命已注定。
重来一次,这开局犹如死局。
作者有话说:
婠婠:能送走一个是一个,先让你家断子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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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存稿,不用担心社畜作者断更
庆祝开文红包掉落,感恩么么哒(づ ̄ 3 ̄)づ
[高亮]本文大架空,服饰、习俗什么都是各朝大糅合[高亮],宝宝们莫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