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江钺没见过薛景山极年轻时的模样,自然也就无法在薛景山的转世还没有长大时,提前把他认出来,总得等其重新长出几分前世的模样,才能浑噩将他认出。
而且先不提被怨气折磨到神智不清的江钺,时隔多年,其实就连谢曲自己,也有点记不住薛景山长什么样了,要么他在刚见到杜小山时,就该把人认出来。
那么一个全须全尾,一眼看去没什么显著特点的人,和瞎了眼又断了手指的江钺可不同,转世丢在人堆里,因为每一世身处环境不同,相貌便又会再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差别,甚至是男是女都不一定,几乎很难被辨认出来了。
若非是、若非是江钺执念深重……
正寻思着,忽有一只纸雀儿飞到谢曲面前,敛起翅膀时,长长的尾羽洒落一些莹白色的光点。
原是崔钰收到了谢曲先前的传信,替他查了杜小山反复投生到断山镇的缘由,特意回信给他。
像这种用来传信的纸雀儿,向来都是只认主人,不问时间地点,别说一个茧,便是刀山火海也可去得。谢曲见了它,便顺势伸手,让它落在自己的手指尖上。
下一刻,小纸雀儿就变回一张五寸见方的雪白宣纸,上书四个小字。
【他自愿的】
谢曲:“……”
干他娘!光说是薛景山自愿有个屁用!倒再仔细解释一下薛景山为啥自愿啊!崔钰这丫回信从不多写一个字的毛病,到底啥时候能改?!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72章 自愿
正恼着, 范昱怀抱的人头忽然剧烈挣扎起来,眼角渗出大量的黑血。
范昱条件反射似的把人头扔出去,就见那东西轻飘飘穿过谢曲的身体, 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来,还不等落地,便烧成了一颗浓烟滚滚的火球。
烟也不是真烟,而是一团团黑雾似的怨气。
与此同时,范昱终于如愿在谢曲面前显出身形, 但还不等他们两个从变故中缓过神来, 原本还算平静安逸的幻境, 已是地动山摇。
轰隆隆——
一声巨响过后,他俩脚底下踩着的这片土地,竟骤然裂开了一道缝。
有人正从外硬闯!
怔愣间,便有一只手从深不见底的裂缝中伸出, 因事发突然,范昱几乎来不及多想,便本能冲上前去,想要抓住这只手。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它时, 却又堪堪停下。
因为范昱分不出这只手的主人,究竟是真实存在的亡魂, 还是幻境之中的又一道假象。
好在有谢曲及时看出了他的心思。
谢曲很快就也跑过来, 替他一把抓住了这只手, 并将这手的主人,从裂缝中使力提了出来。
来人甫一被完整提出来, 他们脚底下的裂缝, 瞬间便又重新合拢了。
也是赶巧, 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杜小山,或者说——是与杜小山长相相似,但周身气质却完全不同的“薛景山”。
…
一时间,看着从地底下刚爬出来的“薛景山”,谢曲和范昱都有点懵。
因为无论怎么样,无论是杜小山还是薛景山,这回都不该出现在这。
先不提此处隐秘,寻常人等若无指引,根本就找不到路。就说他俩临上山前,为了不被坏事,不是还特意把杜小山暂时变成了一张矮床吗?
即是出自阴差之手的法术,区区一介凡人,又怎么能解……
啊!对了!
倏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谢曲神色古怪地看向范昱。
俩人目光甫一对上,范昱面色一僵,就听谢曲支吾着问他:“小昱儿,我依稀、仿佛是记着,他们这些住在下修界的凡人身上好像没一点灵力,每天都得吃饭喝水吧……”
言外之意,虽然他俩原本是好意,但杜小山毕竟做了这么久的木头床,将近十天没吃没喝,肉身恐怕早就被饿死了。
尤其是在杜小山身上尸气很重的情况下,恐怕能挺到现在,都得算奇迹。
…
话音未落,就连范昱的脸色,也跟着变得古怪起来,十分懊恼地皱紧了眉。
真是……亏他一向以心细自居,怎就没想起这事来?
若搁在以往,他一定会记着提醒谢曲别胡闹的,可就偏偏是那晚……也怪杜小山出现的不是时候,令他那晚本就昏昏沉沉的脑子,雪上加霜,以至于什么都想不起来。
结果现在可好了,他和谢曲好不容易才把祭祀忽悠过去,杜小山却还是按时按点的死了,死后甚至还一路寻到了这里。
唉,也不晓得这人的命数究竟是怎样,如果本就该死还好说,但若其实原本还有救,却因为他的疏忽……
思及此,范昱难得对杜小山有了点愧疚。但这点愧疚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他又听见谢曲说:“但是杜小山死了之后,为什么会变成薛景山?咱地府的孟婆汤何时没用到这种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