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他的,是李妮儿满脸的脏污和恐惧。
*
村子里发生了命案。
村长家的小儿子,被人砍死在了家中后院。
而在他面目全非的尸体旁,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
有人认出,那是李三郎家的。
李三郎是在去往村东头的路上,被愤怒的村长一家扭送至官府的。
村长有个在县里府衙当师爷的远方表兄,李三郎在堂前还未说上一句话,就先被打了二十个板子。
“堂下何人?所犯何事?”县老爷问道。
李三郎强撑起身子,气息不顺。
“回、回老爷……小人、小人要状告,村长家的小儿子,害死了我女儿……”
话还没说完,村长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污蔑。
“大老爷,明明是这个李三郎残忍杀害我儿,他的锄头还落在我家里!”村长跪倒在地,眼里的愤恨恨不得将李三郎碎尸万段。
“我那小儿村里人都是知道的,平日里都是和秀才家的儿子来往,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李三郎看着村长,只觉喉头里泛出阵阵苦涩。
是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
李三郎最终被关进了县衙的大牢里,县老爷判他秋后问斩。
但被丧子之痛侵蚀了神志的村长一刻也等不了,花钱买通了狱卒,用一块馒头送了李三郎最后一程。
命簿至此,戛然而止。
*
岁宴出了书生的破茅草屋,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像是还有活人住的院子。
院子里住这个腿脚不方便的老太太,岁宴佯装过路人讨了碗水喝,开了不动声色地打探。
“老人家,我从前听爹爹说这儿也算得上周围村子里富庶的,怎的现在看起来,倒不像是爹爹说的那般……”
老太太摆了摆手,一脸惋惜。
“唉,村子里前些年出了点事,接连死了三个人,大家都说这里风水不好,慢慢地都搬走了……”
岁宴跟着叹了口气:“原是听爹爹说这从前有个秀才老爷的,想着替家中弟弟来问问,没曾想……”
“老人家可知道,这秀才老爷去了哪呢?”
老太太指了指北方:“那家的儿子考上了童生,为了让儿子在大书院里读书,秀才先生举家搬到隔壁县里啦。”
岁宴点点头,正想给老人家留下块碎银子做报答,却被戳了戳手肘。
“外头那个,可是你哥哥?”
“怎么不进来喝点水?”
岁宴回头,发现祈佑双手交叠抱着剑,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双眸时不时地往她身上瞟。
被她瞧见了,还恍若无事般的四处张望。
一举一动,皆惹人失笑。
岁宴侧过身子看着他,在脑子里捋了捋两人的辈分。
涟姨说她死的时候,清风门的那几个老小子的师傅都还是个孩童。这么算下来,自己算是他师祖那个年纪的。
那哪是什么哥哥。
不过是她今天新遇见的孙辈罢了。
作者有话说:
初见时
岁宴:叫祖宗
祈佑:?
后来
祈佑:你可真是我祖宗
第3章
“姑娘,你去哪?”
见岁宴撑着伞往北走,祈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在下不知姑娘是何身份,但是瞧着姑娘竟能有本事探得那凶鬼的生前事,想必你我二人也算得上是同行。”
“虽是不知姑娘师从何处,又有何本事傍身,但我观那凶鬼执念太深,恐姑娘一人难以对付,不若你我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你想跟着我?”岁宴问道。
祈佑没想到她这般直白,耳尖又开始泛红。
“不、不是跟着……”
“之前打伤姑娘的事在下一直心怀愧疚,想着既然都是要寻那凶鬼,不如、不如结伴而行……”
似是觉得自己一介男子提出要和一个姑娘同行会让人觉得居心不良,祈佑的神色有几分尴尬,左手不停地抚摸着剑柄。
岁宴这才看见,他手背上竟有一道新的伤口。
想来,是同李三郎赤手空拳搏斗的时候伤到的吧。
一想到对方还是个学艺不精的孩子,岁宴一面唾弃着清风门的那些人如今连个徒弟都教不好,一面又觉得他定是在门里受了欺负,才被逼着下山捉鬼。
兴许他跟着自己,也是方才被李三郎吓得怕了,又不敢空手而归吧。
罢了罢了,既然他想跟,那就让他跟着吧。
总得让他知晓这行当有多凶险,才知道回家换个出路谋生。
*
许是这村子已经落败没什么人烟,村外来往四方的小道上长满了杂草,显得愈发荒凉。
岁宴撑着伞,照着那老人家的说法,径直往北走。
虽然李三郎先一步离开,可如今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想必他那身子也无法支撑他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