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亲子关系还真是丰富多样啊。”黎承业感慨道,“我要是不管我家的那个,不敢想啊……”
“我都后悔给他取名叫黎天,那哪是正儿八经的「天」啊,那是要上天的意思……”
“以前小学的时候上书法课,他不好好听讲,用墨水把整张桌子涂黑了,老师洗了一节课都没洗干净,后来再也没来上过课。”
他挑着黎天那些宏伟的功绩讲,说得嗓子都冒烟了也没讲完。
赵芳张了张嘴,最后憋出一句:“第一次见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呢。”
黎承业摇摇头,抽了口闷烟,过了许久才慢慢吐出来。
“咱俩这事,还不知道他怎么反应呢……”
——
秦斐正在回家的路上。
他住得并不近,来市区做公交要一个多小时。
他边走边想着家教的事儿。
他不得不承认,黎天堪称是他兼职生涯里的绊脚石。
这个人很聪明,思维也很活跃,但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
那凳子上就跟放了块热炭会烧他屁股似的,在上面坐一会儿都要他命一样。听课的时候,虽然人坐在那儿,但灵魂却不知道跑去哪儿神游去了。
秦斐非常不能理解黎天的行为。
毕竟学习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父母,更不是为了他这个兼职老师。
在秦斐看来,黎天无异于是个对自己命运和前途毫无责任感的人。
秦斐向来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面对困难临阵逃脱的人,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这份兼职应该做不长。
他可以接受笨一些的学生,但接受不了对自己学业毫不重视的人。
他捏了捏鼻梁,觉得有些酸涩,于是直接把眼镜取了下来。
他并不近视,但偶尔还是会戴这幅平光眼镜,这样会显得他年龄稍大,更符合大学生的身份,而不会被怀疑是个高中生。
秦斐在车站等着公交,一边编辑着短信,想着要怎么回复黎承业。
但他心里还有些纠结,毕竟黎承业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出手阔绰,讲话也直率,还信任他。
他正犹豫着,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秦斐扭头一看,是个拎着购物袋、穿着居家服的中年女人。
女人慈祥地冲他笑了笑,友善道:“你家住在哪里呀?我送你回去吧。”
秦斐心下奇怪:“干什么?”
女人上前,甚至想要伸出手抓他的手臂,秦斐警惕地后退半步。
“别怕,别怕。”女人继续温和地对他微笑,还想继续抓他。
这时公交车突然开了过来,秦斐快步上了公交。
女人被拦在了车下,直到车走了,秦斐从窗户往外看,发现女人还在远远地冲他挥手。
这人是神经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认错了人?
秦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没坐多久,他后座的一位大叔直接站起身来,一屁股坐到了他前面,扭过头对他道:“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儿吗?”
“嗯?”秦斐皱着眉,“什么意思。”
大叔指了指,示意道:“你背后有东西。”
秦斐迟疑了一下,反手去摸后背,扯下来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我的儿子智力有些问题,如果他迷路了,请联系????,送他回家,万分感谢。”
秦斐面色十分难看。
他咬着后槽牙骂了句「疯子」。
秦斐直接给黎天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那头人心情很好似的、用着古怪的播音腔问道:“oh,我亲爱的老师,您到家了吗?”
秦斐冷笑道:“我会如实告诉黎老板,他亲爱的儿子,细心周到地,把我送到家了。”
“你跟我爸打小报告也没用。”黎天直截了当道,“我告诉你,想教我,你做春秋大梦呢!”
秦斐无情道:“给我五万,我就不教了。”
黎天被这略有些熟悉的剧情弄愣住了:“为什么是五万?”
秦斐:“你父亲打算给我四万五。”
黎天:“你是不是有病。”
秦斐轻嗤了一声:“彼此彼此,本来没想加价。”
挂了电话后,秦斐认真地考虑起如何跟黎老板提出自己打算放弃这个兼职了。
他想站着把钱挣了,如果跪着,他宁愿不挣这个钱。
整个南城,又不是只剩下黎天这么个学生可以教。
他将短信修修改改,最后给黎承业发了去,委婉地表示了这份工作可能不适合自己,并愿意将订金退回。
结果黎承业回复他:“这事不急,咱们再商量。”
秦斐叹了口气。
他跟很多家长都相处过,其中最难相处的,莫过于两类家长。
一类是对孩子极度关心,恨不得把孩子时刻拴在裤腰带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