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落兰衣服上还有至亲的血。
她坐在族人的尸骨里,愣了许久才傻傻地回答:『……好。』
似乎每一个野心勃勃又有能力的男子都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他以为自己实现了对女子的承诺回去找她,女子便会死心塌地地迷恋上自己。
他们相爱吗?
答案是肯定的。
只是在家国情怀面前,两个年轻人的爱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又那么容易破碎。
祁帝也是在偶然中才发现,自己最宠爱的皇后居然是恨着自己的。
他默不作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静静地在黑暗里看着自己的皇后一天天变得疯狂,变得歇斯底里。
一个部落被屠尽的女子在深宫里显然很难与外界取得联系。
女子有才能,有计谋,但是她唯一用得出手的资本,却是自己的身体。
皇后自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以为凭借自己的美貌可以轻而易举地骗得皇帝的信任。
殊不知自己所有的计谋都在皇帝的眼睛里。
本以为是一个蚀骨销魂的美人局,骗到的却是一个心甘情愿的傻瓜。
傻瓜前半生负了美人,后半生便用自己的江山来博得美人一笑。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皇后自刎在高台上了。
她的袖袍里不知何时揣了一把匕首,可能是一直防备着祁帝,也可能早就有了寻死之心。
漂亮的美人被血色给染红了,软趴趴地倒在高台上,猩红的血液从她身体下流淌出来,又逐渐蔓延到台下。
长安公主,也就是现在的少将军夫人红着眼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顾秋魄不许她看,便把人拉在怀里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祁帝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跪下去把自家皇后的尸体抱在怀里,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朕自登基以来,攘除奸凶,北上中原。天下太平,民乐和贵。”
“大燕兴盛已久,却在这几年里灾难不断,贪官污吏盛行,百姓民不聊生。”祁帝横抱着皇后的尸体,缓缓地站起身来,“朕心有愧。”
官员们红了眼眶,纷纷对着祁帝的方向跪了下去。
大殿内一片寂静。
祁帝沉稳的声音继续响起:“从今日起,朕宣布退位,将皇位禅让给六皇子祁寒宵。从今往后,诸位听从他的召令即可。”
官员们的声音沉重而浓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帝一步步从皇位上走了下来,乌落兰的尸体正往下流淌着血,一颗颗滴落在大殿的地板上,又渗透进了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的卷轴。
所有人都跪下了,唯二站着的只有祁帝和一脸冷漠的裴墨。
祁帝走到裴墨身旁,叹息道:“你叛主了。”
裴墨只回了一句:“我的主,一直都不是你。”
他本该是一匹自由自在的狼,奔走在月下的旷野里,而不是整齐跪在偌大的宫殿里,替自己的仇人去杀害无辜的人。
祁帝离开了。
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
众人都围着新上任的皇帝团团转,他们要做的事儿,要忙的事儿还有很多,谁也没空去看一个失了人心的老皇帝。
裴墨抱着自己的剑缓缓离开大殿。
大殿外也是一副张灯结彩的模样,夜空里的星星繁多而明亮,似是不想打扰这热闹的宫殿,只静静地隐含着三尺微光。
“小裴。”顾秋魄跟了上来,对着裴墨皱眉道,“你不该暴露出自己的,你可知天下人将会如何对待你?”
一个杀人狂魔,即便是受了别人的命令去杀人的,却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我会尽快安排出你假死的消息,你便让老二给你弄一张人皮面具,从此隐姓埋名吧。”顾秋魄拍了拍裴墨的肩膀,“或者就待在将军府里,我们将军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人。”
裴墨的表情很是淡然,风扬起了他的发丝,又扬起了他的袖袍,叫他看起来如同夜里即将随风而去的黑鸦,旁人怎么也抓不住。
“顾大哥,我回不去了。”裴墨开口道。
顾秋魄一怔。
“顾笑庸他…恨我。”裴墨眼眸微闪,继续开口,“我若是去了将军府,他怕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回来了。”
“怎么可能?老二怎么就恨你了?!”顾秋魄有些不可置信,“你莫不是在胡说……!”
“他不回京城,是因为我在这里。”裴墨垂下眸子,“你告诉他,朝廷里他不喜欢的人都已经没了,且安心回来吧。”
回来做他的翩翩少年郎,踏马寻歌,再做回那个名满天下的大才子。
那人就该穿着合身的官服在朝堂上神采奕奕地谈论天下事,不管是新科状元,还是朝堂老人,都应该站在他的周围用赞赏敬佩的目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