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是姑姑的亲儿子了,算来今年还不到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陈念春手痒,看见可爱的小孩子就忍不住想去逗弄,从前在楚国陈府小孩子都是继母生的,大人势同水火,小孩子也一个个看她跟看人拐子似的,碰见她就跑,现在好不容易瞧见一个可以玩的,当然得好好玩儿。
进门同姑姑问声好就提着裙摆去追小表弟玩儿了。
慕容欢哑然失笑,满眼笑意的看着葡萄紫的裙摆已经飘飘晃晃的飞远了,不一会儿就听见小男孩混杂着尖叫的激动笑声传来。
昏沉的云,氤氲着山水石墨的天,丝丝缕缕的透白日光穿过府邸里高大的树冠,星星点点的落在波澜不平的水潭边撒在嶙峋起伏的假山怪石上。
金色的碎片落在地上,水面上就成了馥郁芳香的金桂。
陈念春背靠假山凹凸不平的表面,鼻尖尽是桂花甜腻的香气,思考在别人说她坏话的时候跑出去会不会把那几个娇气小姐吓坏。
当然,不是她人太好,居然会担心娇气小姐的身子,而是她实在受不住一群女子尖叫,担心自己的耳朵受不住。
“那个楚国来的陈念春你方才瞧见了没?”
“在府里也敢这般疯疯癫癫的跑来跑去当真是有失文雅,哪里有那群人传的那般倾国倾城。”
“不过她那身裙子当真是美丽,跑起来像一朵云似的,不知是哪家的手艺,鬓边那朵牡丹也漂亮极了,海碗那般大还如此鲜妍…”
“呵,那不过是皮相罢了,我向往的可是才比谢道韫……”
“她怎的也来长陵了?”
那个放话才比谢道韫的切了一声,嗤之以鼻的说,“还能是来做什么的,楚国的男人都被她迷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来长陵找新鲜来了。”
“长陵的男子才不似楚国那般的轻浮,谢家玉郎,王家檀郎,刘家,陈家,慕容家哪个能看得上她!”
陈念春摸着手上不知何时蹭到的一点污泥,嫌恶的掏出手帕使劲擦了擦团成一团把帕子塞进袖中。
缕缕鬓边碎发,大摇大摆的从假山后走出。
那几个女郎一个个跟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似得,眼睛睁得滚圆,先前气势有多足现在就有多心虚,
“你……你……”
“我……我……我是陈念春啊。”
陈念春朝她们做个鬼脸提着绣球转身就向东面的回廊走去,去找跟丢了的侍女和看不见人影的小侄子。
粉缎织花的鲜艳绣球垂下细细碎碎的流苏绒花,应和着少女轻盈的步伐,一步一摇,摇曳生姿。
天气阴沉快要下雨,明明是晌午时辰,可这天却阴沉的像是夜色将近,风也呼呼的吹起来,吹得院子里花匠们精心养护的树叶子们哗啦作响。
一个不留神,手上的绣球就从她的手上滚落。
陈念春低呼一声,隐约看到回廊的尽头有人影过来。这可不好,回廊那边的人被雕梁画栋的柱子凭栏遮掩根本看不见地下滚过来的绣球,要是害别人被绣球绊倒可就不好了。
美人之所以是美人,那是因为动静皆宜,飘扬的云朵般美丽的裙摆,耳边的牡丹花蕊随着女郎的跑动而颤动着,在乌沉的天色里仿佛天上下凡的仙子,自带朦胧的柔和光晕。
还差一点,眼看着绣球就要滚到过回廊的这一堆人的眼前,陈念春一咬牙又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楚国的事我们不用插手,传信给……”
谢惜时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明显是逗弄小孩子的粉缎绣球,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抬腿将这个将要绊倒他的绣球踢开。
却没有想到—
咕噜噜的绣球逆方向往回滚,然后正正好绊倒了迎面扑来的陈念春。
陈念春也没有想到,眼前的绣球向前翻滚着,只差一步就要被自己捉到了,居然还能被一只雪青色绣银色麒麟纹的靴子踢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球就到了她的脚下。
身体失去平衡将要落下,她紧紧闭上眼睛不敢看,下意识的手臂往前伸,想要撑住地。
却在唇边的惊呼还没落下之前抵到了一面坚实但又柔滑的墙壁,紧接着就感受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人的五感,在近距离接触时,第一个发挥作用的总是嗅觉。
好香。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陈念春还没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先闻到了这个人身上的香气,非常奇妙的味道,甚至是难以用言语形容出的香气。
香但是其实味道并不浓郁,清爽但又不单薄的冷香,香水绵长,淡而悠远。
只是一瞬。
她就被一股大力从这个很好闻的怀抱里推了出去,陈念春踉跄两步才勉强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