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江徐一瞬间有些怕会听到场面话,怕对方继续说“你这样就挺好”之类的话。
他想要找到方向改变自己,因而常常害怕肯定。
想着“该怎么办”与“往哪里去”,听到“你现在就很好”的安慰,难免因为更加模糊的方向而焦虑起来。
与人交往真的很难。
所以说,贺陈实在是太厉害了,与任何人交往的时候都能够降低难度——在拒绝爱慕者表白这件事上也是。
江徐自己完全不行,被学姐拜托帮忙找机会向贺陈表达好感,整个寻找的过程都很紧张,始终觉得自己在说谎,边完成任务边替贺陈发起愁来。
贺陈完全没有当回事,很快就处理好了。
谢天谢地,谢谢贺陈。
由于当时过分安心,江徐没有马上发现贺陈为此不高兴了,发现这点之后不知所措了两天,很快在大一那年的跨年夜里发现了更多。
难怪贺陈特地问过他为什么没有喜欢过男生却自称喜欢同性。
贺陈说明过自己喜欢同性之后,整个新年假期里江徐都觉得特别不自在。
高中时他受骗上当,为了所谓的朋友谎称自己喜欢男生,只是太蠢了——在得到过贺陈的宽慰之后,他已经不再觉得这件事有多难以启齿。
既然新朋友没有认为他在智商或是道德上有问题,他便不应该独自纠结下去,傻就傻吧,学会面对。
他是为了没能当场向贺陈坦白而不自在。
确实,他自称喜欢男生的时候糊里糊涂的,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并不能说是真的喜欢同性,可是,他也没有喜欢过女生。
他在这方面尚未确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应该强调一下。
显得幼稚也没关系,需要强调一下:他也有可能喜欢男生的!
江徐连续后悔了三天,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在贺陈郑重说明的时候自我剖析一下!
后悔。
多多少少还有一些错过了与朋友交换什么东西的心态。
总之就是后悔。
进入考试周之后,江徐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贺陈表现得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只好表现得同样自然——对方提出要带他去和别人一起玩?是和想要认识他的人?咦,什么情况?
江徐搞不懂。
他面对贺陈的时候总是有些胆小的,对方对他越宽容,他越发小心翼翼。
这是他珍惜对自己好的人的方式。
因此,当贺陈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逗他、喊他出去和别人玩,他总是不敢反驳,下意识顾左右而言他。
应付过去之后就觉得:这样不行啊。
江徐依然没有搞懂自己面对贺陈的时候为什么情绪总是那么紧张,甚至到了有些想跑的程度——不是逃避,只是一种想拉开距离乖巧等待的心理。
这样不行。
于是,他难得大胆了一次,把贺陈诓进了自己的社团。
贺陈嘴上说交换条件是带他去找陌生人玩,实际上只让他陪着去吃了烧烤。
第二天又按照他的期望一同外出就餐,作为寒假前的道别。
贺陈会不会太过纵容他了?
江徐这样想着,甚至感觉迫在眉睫的难题都不值得发愁了。
他一定可以想出办法避免父母为了自己先到谁家里过年而吵架——虽然他们只是为吵而吵,但是过年嘛,他希望大家都可以开开心心的。
他跟贺陈相处的时候,看到贺陈的时候,想起贺陈的时候,心情总是很好的。
他也想像贺陈那样,给人带去的总是快乐,最起码,不要成为吵架的导火索。
江徐怀着这样的抱负回到了老家。
那一年的春节,他仍旧没有达到与所有人融洽相处的目标。
实际情况与想象相去甚远,不过,至少比往年好了一些。
他在制止父母“争抢”他的时候豁然开朗了。
为什么他不讨两边弟妹的喜欢?恐怕就是因为父母每逢此刻对他表现出来的“重视”。
人是没有办法把两碗水端平的。
别说两碗水了,就算是一碗水,也会被细微的颤动掀起波澜。
江徐决定做个选择。
父亲家的弟弟希望自己是家里唯一受宠的小孩儿,这件事他帮不上忙,只要他出现,许久不见的大家就会嘘寒问暖。
母亲家的妹妹觉得他很麻烦,就算回到了家也要时不时跑到父亲那边去,他答应过妹妹一些事,由于忙碌,没有做到。
选妹妹吧,想起来他还有些愧疚了。
江徐用切实存在的论文任务做挡箭牌,表明今年不方便来回跑,选了在母亲家过年,空出一天专门陪父亲。
贺陈总在让他停下来,不要那么忙活。
停下来思考一番确实对方方面面都有很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