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漆黑一片中奉谨不敢贸然上前,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忽然听得自己臣子的声音,李成绮浑身一紧,“什……”
一根手指压在他唇上。
手指的主人体温本来极低如蛇,这时候沾染了李成绮的体温,也热了起来,“陛下,是奉谨。”那声音贴着他耳朵说。
李成绮颤抖地喘了口气,想按住谢明月的手再说话,奈何谢明月手指实在灵巧。
“无事。”李成绮的声音轻的很,尾音带着难以言喻的颤抖。
奉谨听见帝王话语声,然而却听不清,“陛下?”他上前几步,半跪下,一手按在刀剑上,他声音微微扬起,“陛下可要臣过去?”
谢明月眸光微冷,却极尽缠绵地对怀中的李成绮道:“陛下,奉统领要过来。”
这是什么混账话!
即便意乱,李成绮却还是反应过来,在谢明月怀中绷得发颤,“混账话,让他……”他一下子没说出完整的句子,“让他滚。”
“后宫不得干政,”谢明月炽热的吐息落在他颈上,激起一阵战栗,“臣不敢。”
李成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奈何这种时候半点威慑力都无。
“陛下。”奉谨心中一紧,拔剑出鞘,向里面走去。
脚步声一下一下。
李成绮颤得撑不住,简直想将谢明月千刀万剐,“滚……”他低声说。
“陛下?”奉谨踌躇发问。
“陛下身体不适。”一个声音接替了奉谨的话。
有些沙哑,却很熟悉。
是谢明月的声音。
意识到是谢明月而非刺客后,奉谨心一下放下来,站在原地。
虽然疑惑为何谢明月在,但皇帝无事就好,他来不及思索更多。
谢明月轻柔地安抚着李成绮,游刃有余地分心回应,“我在,奉统领不必担心,且回吧。”
既然谢明月在,奉谨当然放心,他道了声:“是,臣明白了。”
便大步踏出去。
殿门嘎吱一声关上。
李成绮原本因为紧张而绷起的身体瞬间脱力,若非谢明月手臂禁锢着他,他或许已经滑下。
“陛下的臣子一个比一个忠心,”谢明月的声音并不清晰,含糊得很,混杂着几声李成绮的气息声,愈发听不清了,“守节体国,譬如……”
还未说出人名,就被李成绮用力堵住嘴唇。
谢明月垂下眼睛,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极其无害。
先受不住的是李成绮,大口大口地呼气。
“不像臣狼子野心,”指尖点过那颗红痣,他低笑着:“欺君犯上。”
李成绮喘着气道:“这样的混账东西,有你一个,孤就已……”他闷闷吭了一声。
谢明月撩起李成绮黏在脸上的黑发,捉着话中的疏漏,“有臣一个?陛下,还想要几个?”
方才他还极贴心地体谅着少年人体力不足,这时候却不愿意了。
“孤没,”李成绮偏头,眉头紧紧地蹙着,双颊哭得早已是湿润一片。
殿外雨愈发大了,疾风骤雨,打得窗棂哗啦作响。
奉谨刚踏出出去,只听倏地一声,黑影竟飞似地闪过去。
他定睛一看,是个小玩意,不是刺客。
于是放下心来,转去别处。
守卫悚然一震,“那是什么?”
身边人笑话他,“你胆子也太小了,那是只狐狸,山里嘛,什么东西没有?”
或许是为了印证这人的话一般,那黑影在涨水的春池边停了下来。
守卫提灯一照,居然是只毛色银白如同月洒清辉的狐狸。
皇帝一年才来行宫一次,行宫内只余数百宫人扫撒看管,地广人稀,山中常常有狐狸、山猫、小鹿悄然进入行宫,适逢秋狩,行宫内喧嚣,才没有小动物下来。
闹了半夜,至此刻方彻底安静,或许是因为好奇,狐狸跑了进来。
它或许在行宫呆的时间太久,并不十分怕人,懒洋洋地拿爪子扒着池边漫出的水。
池中锦鲤警警惕着那尖尖的狐狸爪子,不敢靠近池边,只远远地里面游着。
狐狸安安静静地呆在池边,它或许同人呆得时间很长,已然通了人性,歪着脑袋坐在池边,守卫居然能从它身上看出一种近乎于无辜的情绪。
无辜,乖巧,安静。
池中锦鲤原本极警惕,但池子本就不大,游也游不到哪里去,况且那只狐狸看起来实在无害,一黑金交织长尾如裙的纤长锦鲤小心翼翼地朝池边靠近。
狐狸仍旧安静,狭长的漂亮眼睛半闭着,仿佛根本不为所动。
锦鲤刚游过去便倏地一下游回来,如是几次,狐狸一动不动,锦鲤的胆子反而大了不少,长尾一卷,竟将水甩到狐狸身上。
狐狸懒洋洋地睁开眼,对那锦鲤无甚兴趣一般,不为所动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