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浅锡没有回答她,吻落在姚安的额头上,带着一点酒精的灼烧感。
“怎么喝酒了?”姚安好像清醒了一点,在枕头上蹭了蹭——她睡出了汗,乌黑的发贴着脸颊,有些刺痒。
“只喝了一点点。”钟浅锡温声回道,帮她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面。
“骗人。”姚安嘟囔着,眼睛并没有睁开。
身体上的亲密,总是能营造出一种短暂的假象。就好像只要肩并肩躺在同一张床上,彼此的灵魂就能够无比贴近,对于爱的分歧都不复存在似的。
至少在天亮之前,是这样的。
黑暗成了最好的保护色,让心底隐秘的渴望,能够毫无顾忌地生长。
钟浅锡是个精明的商人,决心充分利用这一点宝贵的时间。
他欠起身,再次吻了姚安。
在赌城拉斯维加斯,有一句很出名的宣传语。
What happens in Vegas, stays in Vegas.
大意是那座疯狂的城市可以包容一切放纵。不管所作所为有多么荒唐,只要天亮准时离开,所有事情就都会恢复正常。那些湿淋淋的欲望,也可以被一并遗忘,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姚安在苏粒春假带回来的马克杯上,曾经见到过这句话。
当时她好奇地多瞅了两眼,苏粒就大方地把杯子送给了她:“早知道你喜欢,我就再买几个钥匙链和T恤给你了,那边纪念品店里印的全是这个。”
而此时此刻,在这间总统套房里。
姚安突然觉得,这句话对于达拉斯也同样适用。
Let it stay in Dallas.
她短暂地找到了理由。
钟浅锡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绅士,非常讲究女士优先的原则,每次都先让姚安快乐。
这又是一种姚安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她被一根绳拽住,忽悠悠往上飘,甩到最高处。为了避免掉下来的时候粉身碎骨,姚安只能紧紧抓住被单,像脱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
夜是这么温柔,这么长。
灵魂颤抖的某一刻,姚安甚至产生了一点点卑劣的、不符合道德的想法。
她希望天不要亮。
*
天还是亮了。
和太阳一同回来的,是略显紧绷的理智。
姚安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涂遮瑕,试图盖住她一夜没怎么睡的黑眼圈。而钟浅锡站在她身旁打领带,动作一丝不苟,看上去心情很好。
两个人各忙各的,房间内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当然谈不上冷战——冷战一点用都没有,姚安现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一点对昨晚放纵的羞耻,还有一点无法面对钟浅锡的尴尬。
偌大的日头照在梳妆台上,让这些情绪都无处藏身。
好在这已经是达拉斯之行的最后一天了。
离开之前,老施密特专门抽出一个上午,组织了一场简短的告别宴。钟浅锡西装笔挺,一边微笑地应酬,一边在姚安腿软的时候,适时地扶她一把。
这一点新增的亲密,显然提醒了旁人。
老施密特举着香槟杯,亲切地对姚安说:“关于实习的事情,随时可以联系我的秘书。”
姚安看了一眼钟浅锡,对方笑了笑,等她回复。
蝴蝶开始在姚安的胃里扑腾。杯子里的酒咽了下去,半天没有吭声。
克里斯是耐不住安静的,没心没肺地插话进来:“喂,钟。下个月再来达拉斯吧,我们一起去打高尔夫!”
橡皮筋扯开来,又松了回去,“啪”地打在手上。一来一往,除了姚安,似乎没有其他人觉得疼。
飞机滑行,起飞,又落地。
从闷热的南部,一路到达阳光普照的天使之城。
钟浅锡依旧体贴,车子送到姚安的公寓楼下才离开。
姚安一路爬上去,推开阁楼的门。进家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给祁航打电话——既然从达拉斯回到了现实,也该解决一下历史遗留问题。
漫长的嘟声过去,无人接听,可能是祁航在忙。
姚安想了想,干脆给对方发了一条微信:【听说你来学校了,是不是有事找我?】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红色叹号。
祁航竟然把她拉黑了。
姚安对着屏幕,整个人都愣住。淡淡的不安升起来,不知不觉占满了胸口。
她犹豫了一下,转而拨打苏粒的手机。
这次电话接通了。
“哈喽?”
“亲爱的,我已经到洛杉矶了,明天就回学校上课。”
“哦。”苏粒说,“那明天见。”
没有用“太好了”、“太棒了”这样的形容词,绝对不是平时的态度。
不安在扩大,姚安笑着问:“你是被作业逼疯了么,怎么听上去这么沮丧。”
“没有。”苏粒是憋不住话的,突然直截了当地问,“认识了这么久,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请我去你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