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隔了一个马身距离的另一匹马上,坐着个不苟言笑的瘦高少年,少年虽年岁不大,但却时刻绷着一张秀气的脸庞。
远处驼铃声声中,马上的少年眼眸忽眨,抿起了一对笑涡,望着风尘仆仆的骆驼从西边姗姗而来,他抓着缰绳的手不可自抑的微微颤抖起来。
“小姐,是大人,是大人回来了……”
犹在换声期的少年粗噶着嗓子对前头的女子颤着声音道,他面颊翕动,嘴角轻扬。
女子也看到了远处悠悠而来的几匹骆驼,一眼便认出了前头骆驼上那围着面纱的人儿,她面上忽扬起一抹喜悦,挥动马鞭,唤着身后的少年,“走,去迎清清。”
两匹骏马疾驰在鸣沙郡城门外的官道上,飒爽英姿的女子,与瘦瘦高高的少年,在这春日的碧草路上,凝成了一副优美的画卷。
谁能想到两年前这里还是黄沙遍地,谁还记得此处曾血流成河?
“清清……”
“大人……”
马上的人振臂高呼,唯恐远来的人认不出自己一般。
而遥遥而来的骆驼上的人儿不是宋真清韦无冕几人又是谁?
他们自两年前离鸣沙郡远去,这一走便杳无音讯。
直到数日前,他们才通过商队捎了讯息给燕榕,大约说了自己的归期。
但没想到燕榕竟会在城门外候着他们。
暌违许久的鸣沙郡啊,他们又回来了。
宋真清听到燕榕的呼唤,差点泪湿衣襟。
谁道不思乡?
那是你不曾远游过啊!
“小小,”她揭了面上的白纱,摇手回应。
瞧着远处骑在马上的燕榕,风扬起她的发,虽同是一双翦水清眸,但却判若两人。
此时的燕榕,亦是朱小棉,更是小小,是那个对自己父亲说:我就要做个小小的官的小小。
燕榕打马到了宋真清近前,望着虽风尘仆仆,却弯了眉眼的笑脸,声音不可自已的发抖,“清清,你终于回来了。”
燕榕视宋真清为恩人,更是知己。
“小小,你好啊。”
宋真清扑闪着一双虽历经世事,却依旧明媚的大眼笑着回她。
宋真清对燕榕,敬她的坚韧,爱她的良善,怜她的遭遇,更喜她的洒脱。
两人惺惺相惜,纵是相处不多,却如老友重逢,一见面便有了说不完的话。
“大人,”燕榕身后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挪动着马儿,对宋真清的方向小声唤道。
宋真清挑了挑眉,觉得这声音略有些耳熟,打量一眼马上的瘦高少年,恍然大悟,“小瓜?”
“大人,”一直绷着脸的少年嘴一咧,露出欢悦的笑容,一对梨涡煞是可爱。
“扑哧,”燕榕忍不住笑了,“清清,小瓜可是日日夜夜盼你回来,时时刻刻将你挂在嘴上,听说你将要回来了,恨不得一日跑三趟西城来迎你。”
“小姐,”少年窘的红了脸,策马悄悄转到了燕榕身后,不敢再直视宋真清的眼。
“哈哈,难得小瓜还记得我,”宋真清大笑的神情里忽有刹那怔仲,她又想起了那日在血尸中发现小瓜时的情形。
那个瘦弱的小小的孩子,浑身是血的躺在沙石地上,对着她笑,唤她“大人”,她那时就想无论如何得救活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不能让那样大义的母亲再失去一次亲人。
好在,小瓜最终活了下来,并留在了都督府,后来又被燕榕要在了身边做了护卫。
这两年来,她每每从大梦惊醒,脑子里回荡的都是阵阵厮杀声,眼前浮现的都是一张张被血迹糊满了双眼的脸,后来她便彻夜难眠,一坐便到天明。
他们之所以去西域,韦无冕金不换姜木子所有人都告诉她,是他们贪恋北地草原风光,不愿回京城,可她却知道,是他们见不得她日日沉默,日日饱受折磨,为的是让她忘却那些痛苦。
可她明白,纵然历经两年,伤痕慢慢被治愈,但那些血色的疤却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想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些垂死的脸,那些无名的英雄。
身后有人轻揽了她的腰,似在无声的安慰她,宋真清恍然回神,给了身后担忧的男人一个笑脸,“我没事。”
韦无冕蹭了蹭她的脖颈,一如一只温顺的猫儿,“清清,快走吧,我饿了。”
这一声“我饿了”成功的搅散了宋真清的伤感,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今日都吃了五顿了,再吃你就要变成大胖子了。”
“嘿,那些干巴巴的馕哪有都督府的饭菜好吃,”韦无冕哼哼道,“快些吧,权大哥肯定让人做了我爱吃的桂花糕。”
“可不嘛,”燕榕轻轻扯了鞭子挥动道:“权大哥也是时刻惦记着你们回来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