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韦无冕的手在抖动,她知他也在忍耐,他从来便是见不得不平的人。
宋真清略感欣慰,与韦无冕相处这般久,韦无冕终究是有些长进,并未着急忙慌的跳出来替人打抱不平。
宋真清打量了一下夜色,眼见着东方微微有些偏白,这黑夜终将要过去了。
最后看了一眼仍旧忙碌着将尸骨运进坑中的影子,宋真清毅然决然的扯着韦无冕悄悄离开了梨树林。
打草便惊了蛇,此时她二人对山中的情形两眼一抹黑,一概不知,倒不如以静制动。
在天亮之前,两人踢踢踏踏的踩着水洼又回了之前的屋子。
依旧装作刚醒来的模样,两人直到天光大亮,才撑着懒腰懵懵懂懂的出了门。
天色晴好,连风都柔了几分。
宋真清与韦无冕刚出了门,便见一排屋舍的尽头有个身影。
那人一头白发,看模样是个年纪颇大的老者。
老者手中拿着一把扫帚,正在一下一下清扫院中的落叶,只见他慢慢举起扫帚,又轻轻落下,片刻才会挪动一步,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咳咳,”老者忽然将扫帚撑起,伸手捂着唇咳了起来,“咳咳,”老者咳的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胸腔咳出来似的。
宋真清二人见状,忙上前几步替老者拍了拍背,片刻之后,老者才收了手,缓了口气直起了身子。
“老伯,好些了吗?”宋真清搀着老者的胳膊,关心问道。
然老者却是一脸茫然,仔细打量了宋真清与韦无冕几眼,面上满是疑惑,“嗬嗬……”
“嗯?”宋真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嗬嗬,”老者指指宋真清,又指指韦无冕,“嗬嗬……”
“我?”宋真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者是聋哑之人。
宋真清本想问问老者是不是他救了自己,但此时却不知该如何问起了,她没习过手语啊。
“他问我们为何出现在此处?”韦无冕忽然道。
“你懂他说什么?”宋真清诧异问道。
“略懂,”韦无冕俊脸微红,颔首之间有些矜持与羞赧。
“看不出来嘛,”宋真清调侃。
话虽如此,但宋真清又一次意识到,即便韦无冕再笨再傻,他依然是京城韦家的大公子,纵使得了癔症,但该学的该懂的,一样也不少。
比如韦无冕手心的茧子,又比如韦无冕对太秦朝版图的熟知……
是的,韦无冕什么都懂,却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他对许多事都抱有好奇之心,却又对任何事仿佛从不上心。
他在疏离的活着,越了解他,越觉得,他与这个世界的人格格不入。
然与自己自遥远的时空而来不同,韦无冕却是实打实的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他的疏离,他的漠然,他的格格不入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也许,京城会有答案。
宋真清如是想。
“你问问他,这是哪里?他又是谁?”宋真清收敛了心神,对韦无冕道。
韦无冕点点头,随后对着老者做了几个手势。
“嗬嗬,”老者回以手势,只神情分外激动。
也是,毕竟作为聋哑人,能有个交流的对象是那般难得。
“他说什么?”宋真清迫不及待问道。
“这里是孙家别院,孙家是凤阳县的富户,他是孙家守院子的老仆,”韦无冕回道。
“孙家?”他们还没到凤阳,所以并未听说过孙家大名。
“你问他是不是他救的我们?”宋真清又道。
韦无冕转头又去与老者交流了一番。
不过片刻,便摇头道:“他说不是他,他也不知谁救的我们。”
“也是,”宋真清忽然笑了,她想到刚刚老者还在问他们为何出现在这里,自己又去问这个问题,不免觉得有几分傻气。
“那你问他,这里可否还有其他人?”宋真清想了想又道。
韦无冕问老者,老者摆了摆手。
这意思,不用韦无冕翻译,宋真清也明白。
“会是谁救了我们?”宋真清托了下巴,迷惑不解。
难道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姓,不求回报的好心人?
可是,她敢肯定,之前在她耳边痛哭的女子确有其人,且,确实有人在她睁眼的刹那又打晕了她。
摸着还隐隐有些作痛的脑袋,宋真清咬着牙根,恨恨道,那一击差点又要让她魂归西天。
而韦无冕却是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有些龇牙咧嘴的道:“不是清清你救的我吗?”
“我?”宋真清指指自己的鼻子,被韦无冕惹的笑了起来,“傻子,我们二人一同入的水,又一起落的崖,你当我是大罗神仙会飞不成?我们被瀑布冲下来,没伤筋动骨,是走了狗屎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