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警局门突然被推开,只见座位上另一位警员猛地跳起来,扶正帽子:“林副馆长?”
鼻青脸肿的林实走了进来,正了正衣领:“别审了,放人吧。”
啤酒肚警员一愣:“林副馆长?您是来保释他们的?”
“是的,文件交给我签字。”林实挥挥手,不耐烦且带着怨念地盯向牢房里三人。
警员脑筋一转,赶紧从泡面桶底下拽出保释文件,又恭敬呈上钢笔。林实在十几页纸上刷刷签了名,朝警员点头:“放行吧。”啤酒肚警员摸一把胡渣,解下钥匙卡,念念叨叨地把门锁给打开了:“这次算你们走运。”
连头连尾,他们在警察局的时间不过五小时。
一行人跟随林实走出警察局,就像犯了错的小学生。星是走的最慢的一个,回头张望,红蓝两色警灯在夜色中交替闪烁,渐渐被蒙在雾里。他们已经走出很远,凉风掀开衣角,吹散了残留的热气,前方,林实终于在音乐喷泉边停下脚步。
鼻青脸肿的男人对他们说:“下次不要再来我的博物馆了。”他眉头紧锁,嘴角下撇,星相信这应该是林实所能做出的最愤怒的表情。“你们走吧,再也别来找我,最好也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到此为止,懂么?到此为止!”
星双手插兜:“那,枪怎么办?”
“和它的主人商谈去,它归属一个私人收藏家所有。”林实拿出一封信,没好气地丢给他:“今天下午那位收藏家嘱咐我交给你们这群偷枪贼。”
信封用火漆封了口,上面粘一支白羽毛,正面印着几个烫金花体字,“圣灵岛·诺曼庄园”。信封的材质厚重,摸上去有种丝绒的触感,每一处细节都体现着主人的尊贵。圣灵岛是漂浮在海上的一座孤岛,好像梁师衡小时候就在那里长大,没人知道岛上竟然隐居着一位收藏家。
林实交付完信件,转身离开,几人看着林实的背影,都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林实迈着大步,手臂在身侧一丝不苟地摆动,这样可笑的走姿却让人生出一种敬意。
“真是个老好人。”云岸说:“最容易吃亏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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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你们和他协商,谁让你们直接抢了!?哈?!知不知道为了帮你们收拾烂摊子我给林实打了多少电话,你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对,没错,林实是我前男友,所以你明白这有多尴尬吗!?”
今天,人们第一次见识到滔滔不绝的、骂人十几分钟不带重复的希丝维尔。从博物馆出来后不久她就来了电话,全息投影在阿尔法城街道上,双手叉腰,劈头盖脸把三人从头到尾骂了一遍,反过来又骂了一遍。
星、云岸与沙诺紧贴墙角而立,低着头活像三只鹌鹑,最后还是云岸打了圆场,赔笑道:“不要生气啦...不要生气...”
“后天我就从沙漠回来,等见面再好好处理这件事。”她气鼓鼓地说,随后一挥手撤了通讯仪。她的虚拟投影闪烁几下消失在夜里,世界恢复安静。
“呼——”三人都长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已经十点四十了。”沙诺看向手表:“走吧,找个地方歇脚,明天再想办法联系圣灵岛那个收藏家。”
“同意,我现在又饿又累。”云岸抱着肚子。
他们往阿尔法城火车站附近走,靠近车站总有许多价格便宜且不查身份的小招待所。阿尔法城和海文城一样分为ABCD四个区域,不过火车站比较特殊,它周围既有高楼大厦、湖景酒店,也有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暗巷,雨水中霓虹闪烁。
如果注意观察,不难发现一路上星很少说话:他正经历一种深深的挫败,黑色夹克上缀满雨珠,低着头,踏过满地积水,裤脚被沾湿也毫不在意。霓虹灯把雨照成五颜六色,街边妓|女在拉客,红指甲敲落烟灰,软绵绵的撒娇声与男人的粗嗓缠在一起。
时代不同了。
三千年前,他可以骑马过草原,也可以在重重包围中夺回自己的东西,他是世间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徒,而现在,一个博物馆就可以把他打败,挺着啤酒肚的警员可以把他囚禁,他失去一切,两手空空。
歌声不知从哪个酒吧传来:
Crystal memories
晶莹皎洁的记忆啊
Touched by your voice, in the moonlight
月光下,被你的声音唤醒
“Nothing lasts,” you said
“没有什么能够长久”,你说
But everything still holds meaning in my heart
但一切铭刻于我心已是永恒
(《River of crystals》- 攻壳机动队电影插曲)
星忽然停下:“对不起,这次牵连了你们。”
沙诺把一支烟递到他眼前,堵住他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