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矛盾,所以巍峨宗找上他的时候,他答应了。
鄢叁看向桌上的灵阵。
鄢叁猜测,比起勾结外人背叛宗门,灭言更想做的,想逼迫森守面对血痕咒。
森守要么被血痕咒折磨至死,失去一贯的镇定自若。
要么置之死地而后生,成功突破,获取能“压制”血痕咒的定力。
这样一来,无论森守是什么结果,灭言都问心无愧报了仇,又做到了自认为是朋友该做的事。
“他来了。”灭言转头和鄢叁说,“看咱们同病相怜,我劝你,不要真的跟了宗主。宗主不是一个会后悔的人,他拒绝了你,就不会再给你机会。”
灭言扶起矮个的尸体,一手搭在窗上,一手捏决,除去了鄢叁的禁声咒,“你不要忘了,他曾经是怎么对咱们的。”
几乎是他逃离的瞬间,森守出现在门口,跟在森守背后的几个人,立刻跟着跳窗追踪。
房内安静下来,森守停留在屏风的另一侧。
情势紧急,但他的脚步声没有慌乱,灭言想毁掉的,恐怕就是这份几乎时刻在线的镇定。
鄢叁冷静地想,事情的性质变了,危害到宗门的安危,已经没法再掩盖下去。
森守出声问道:“酒久,你没事吧。”
鄢叁下定决心,“宗主,灭言定住我了,要麻烦你帮忙解开。”
森守很快绕过屏风,“鄢叁,怎么是你……”
他替她解了咒,上下打量她的一身新娘装扮,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你怎么会……”
他欲言又止,缓缓地问,“你愿意吗。”
森守的眼神比往常温和。
鄢叁觉得这是说坦白从宽的好时候。
她半真半假地解释说,酒久想去找父母,已经去秘境了,会赶在大婚之日回来。
桌上的灵阵忽然开始亮光,鄢叁又把灭言和灵阵的事和森守说,提议赶紧离开房间。
仿佛已被驱动的灵阵,隐隐漂浮起咒印的符咒痕迹在空中。
鄢叁预感不好,她逾矩地推了推宗主的手臂,“宗主,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
森守没有回应。
鄢叁抬头,宗主的眼里的光仿佛暗淡许多。
“你不愿意。”
鄢叁想着要赶紧解释,“宗主,因为事发突然,我绝对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帮着宗门,咱们这昭告之日不是走流程嘛,酒久一定在大婚之日回来的,到时候您——”
森守忽地抬头看她,连声音都变得冷了些,“你不知道吗,结道侣仪式是在昭告的时候进行,大婚才是做戏给外人看的。”
鄢叁的声音哑了。
她果然是被队友坑了!!
森守紧抿着唇,背部的血痕咒一阵阵疼痛,比以往更甚。
桌上的灵阵亮起越发诡异的幽暗绿色光芒。
森守的外袍开始染上血红。
鄢叁都能想象到,那底下还没好的旧伤,又添上鞭痕新伤。
灭言的计划达成了。
鄢叁看见他的洁净的外袍上浮现越来越多的血痕,“宗主,还是先处理伤口——”
森守温和地笑笑,制止她要说的话。
-
忘问宗的婚事延期。
忘问宗的消息一向封锁得快,很快有官方的回答,新娘身体不适。
等新娘身体好转,昭告之日和大婚仪式再在同一天举办。
至于延期到什么时候?
忘问宗没有给出回答。
外头的客人一肚子要问,明白事理地点头,一声不吭离开,转头都各自觉得这其中必然有蹊跷,四处派人去探寻。
替厌玖出席的花沅,因在忘问宗住过几日,拉拢了好几位相熟的人,很快拿到了一手的消息。
她匆匆离去,要将消息禀报阁主。
白龙门门主送宗主进了冰窟寒洞。
他能看得出来,宗主在竭力抑制,但这“血痕咒”已经快压不住了。
外界时有流言蜚语,说忘问宗的新任宗主,看着是个心善的人,实际冷到骨子里去。
白龙门门主轻叹一口气,他倒是希望森守真的是外人口中所说的,强势又无心的人。
除了前任宗主刚去世那会儿,发生的一场饥荒,他看着森守将自己封闭起来,全然不管忘问宗以救济天下苍生大义为任,对饥荒难民置若罔闻,冷漠得像在反抗尘世间。后来,那次事件也成了宗主的心结。
之后,宗主再没如此失态过,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谦和,有礼,守规矩。
白龙门门主看向另一边,同样在目送宗主进冰窟寒洞的鄢叁。
他本想半推半就地促成这件事,到底还是失败了。
或许,他们俩就没有这份缘吧。
今天格外漫长。
四处张灯结彩,一派热闹的忘问宗,在几个时辰之后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