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芥舒直奔二人, 探头往后面看了眼, 问他们:“发生什么了?另外两个人呢?”
陈安生简单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严重吗?”不知道问的是尹见素还是顾慕尘。
“不严重。”不管问的是谁,都不严重, 反而是旁边赵珂宁受了不小刺激。
赵珂宁在包厢里找了个角落处的沙发,坐上去, 蜷成一团, 一言不发。
万芥舒满脸疑惑, 用眼神询问陈安生。
后者没说话, 摇了摇头,往门外走去。
万芥舒看着陈安生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她拉上角落里的帘子, 挪到赵珂宁身旁,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分钟后, 万芥舒的面前多了罐打开的果汁。
外壳不停冒出密密麻麻的水珠, 在空中晕出白蒙蒙的水汽,又被头顶灯光染成五颜六色。
顺势望去, 陈安生一向吊儿郎当的脸此刻难得收敛了些, 少了点玩世不恭。
万芥舒接过, 手指贴上铁皮的那一瞬, 凉意从指尖蔓延开来。
果然冷饮还是跟盛夏才更般配,不然现在气氛怎么都凝固了?
再向陈安生望去,他手里拿着另外两个易拉罐。单手拉开环,一罐放在赵珂宁面前的桌子上,又打开一罐自己拿着。
进包厢后一直沉默的赵珂宁终于开口了:“有酒么?”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不好意思,未成年人禁止饮酒呢。”
陈安生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嘴角,吐出的话还是和平时一样欠揍。
赵珂宁皱了下眉,看了眼面前的果汁,拿起来,仰头灌下。
连酒壮怂人胆也不行。
冰冰凉凉的草莓汁在味蕾留下甘甜的口感。
要是人生也这么甜就好了。
可惜啊,所谓人生,哪有万事顺遂的道理。
恣睢如她赵珂宁,不过也只是个用张扬面具来掩盖懦弱软骨的胆小鬼。
旁边万芥舒默默插了根吸管,小口啜着果汁,总感觉现在这场景有点诡异——
赵珂宁的气压很低,陈安生好像没什么要安慰的意思,反而隐约有点外露的戾气,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一罐果汁见了底,赵珂宁单手捏扁易拉罐,似想把它揉碎,更似借其揉碎那段不堪直视的过往。
皱巴巴的易拉罐往空中画出优雅的抛物线,稳稳当当落进垃圾桶里。
等易拉罐停止振动,静静躺在乱糟糟的垃圾堆里,赵珂宁终于开口了:“他们好多人都说我讲义气。”
她微微歪头,看向万芥舒:“你觉得呢?”
万芥舒咽下嘴里的草莓汁,移开吸管,试探回道:“是很讲义气呀……”
赵珂宁唇角一勾,露出个自嘲的笑:“其实啊,我就是个怂到骨子里的怂货*T 。”
万芥舒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对方在讲什么。
好在,赵珂宁并不需要她的回应,自己一个人讲下去了。
追溯到六年前,放学后的下午。
她好像打小就有丢三落四的坏习惯,走出半路才想起回学校取东西。
随后,她见到了什么?
平时和蔼的班主任背对着她,将她那时候最好的朋友压在身下。
撕碎的裙摆、无力的挣扎、声嘶力竭的哭喊……
朋友发现了她,投来求救的眼神。
但彼时的赵珂宁是怎么做的呢?
她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止不住颤抖。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往外跑的路上了,中途还有好几次险些绊倒。
回去之后,她发了场高烧,请了好几天假。
等再回到学校时,朋友已经转学,班主任也离职了。
后来,她每次回想对方的模样,脑海里只有那个绝望至极的眼神,在质问,在呐喊。
藏在千百个深夜里的噩梦,头一次,被赵珂宁亲手揭开,当着他人的面,曝晒在阳光下。
所以,以为见素差点遭遇同样事情的时候,会止不住痛哭。害怕悲剧重演,怕自己再一次无能为力。
她如今装作满身桀骜,不过是为了掩盖曾经的懦弱。
赵珂宁顶讨厌眼泪,可她现在的眼睛里好像装了个水闸,怎么也关不住,直往外冒水。
万芥舒听完,愣了好久,难以消化这些信息。
手里的冰镇果汁渐渐升温,周围空气却一寸比一寸凉。
舌尖残留的草莓汁莫名变得苦涩。
赵珂宁有过这样一段往事,陈安生似乎也藏了好多秘密。
只有她一个人,神经大条得过了头,思维总是简单的线性模式。
骤然接收这一大段信息,丧失了评判能力。
或许,人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集合体。
只是万芥舒从小到大都被父母保护得很好,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白就是分明。却忘了,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种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