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注入,腾起一阵薄雾。
玻璃吸管搅动奶咖色液体,时不时碰上杯壁,发出叮叮的响声。
“怎么不说了?”
她转过身。
小脸很白,本该是我见犹怜的易碎感。
偏偏,乌亮的杏眼里一股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富户人家用积蓄与底蕴都堆砌不来的自如。
“杜,杜监……”
众人心里一虚,草草打个招呼,忙不迭地离开。
杜窈不甚在意地低下头。
从小到大这种非议听得太多——拿她的漂亮诋毁,她的家世中伤。
起先杜窈还会难过。明面上把乱说话的人打一顿,晚上偷偷的哭。再到后面,她听得多了,也就当个笑话过耳。
杜窈拿毛衣袖子捂住滚烫的杯壁,回到了办公室。
决赛的报名章程已经放在了官网上。
依旧是现场设计。
这次多添一项,设计以后由模特出场,完成大秀。
杜窈填过报名信息。
孟砚白来敲她的门,“小窈,该走了。”
“嗯,来了。”
她裹上厚厚的羽绒服,明黄色。
衬得人更白三分,脸蛋掐出水的嫩,在沉闷的冬天也有生机勃发的明快感。
孟砚白不由笑,“衣服好看。”
“当然,”她往脖子上再套一层兔毛围脖,“我是设计师哎,本行。”
孟砚白便一路都定定注视她。
直到杜窈有点受不了,“干什么?”
“不生我气了吧,小窈。”
“早忘了。”她随口。
孟砚白却顿下脚步,“你忘了?”
“嗯啊,”她正低头看手机,“只要没有下一次。”
孟砚白这才明白她的话。眉舒目展,“不会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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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悦楼是市中心一家评过许多奖项的酒店。师傅大多聘从米其林,诸多菜系均通。单人花费不斐,这样直接包了一半包间的天价排场还是从未有过。
经理毕恭毕敬地引他们进场。
杜窈还是很讨厌许多人聚在一起的应酬场景,吃过六七分饱,便要借去洗手间的名义离开。
孟砚白也跟她一并出来。
“菜不合口味?”他问。
“没有,”杜窈说,“只是不喜欢人这么多的饭局,应酬累。”
孟砚白笑,“下回,就我们两个。”
也不是这个意思。杜窈哽住,“不用。”
孟砚白轻轻地笑一声。
“小窈,你今天格外可爱。”
“是么,”她把这话从耳边滤走,“谢谢。”
有一搭没一搭应付孟砚白,杜窈心不在焉地盯着脚尖。
于是并没有注意到拐角有人。
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双黑色的鞋,杜窈急刹车也来不及,反倒踉跄地往前两步。
脸撞在他的胳膊上。
顿时疼得呜咽一声,急急往后退,“哎……”
声儿一卡。
抬睑,眼底映上灰蓝的眼眸。像阴雨天的海,很汹涌地翻卷一些情绪。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程京闻。
唇角刚上翘一段弧度,记起孟砚白的话,又不满地挂了下去。
——他是有目的地接近你。
杜窈其实能分清程京闻情动时的模样与情绪,对她并不是装的。
至少,那个吻不是。
但依旧对这件下赌注的事耿耿于怀——把她当什么了啊?
或许是一件与竞方公司打擂台的砝码,或许是一场商业利益争搏的幌子。
杜窈都很讨厌。
她哼一声,要把视线收回来。
“程先生,好巧。”
手上一阵痛抢先扯回了杜窈的思绪。
孟砚白攥紧她的手,把她扯回了身边。力气很大,指尖陷进柔软的掌心。
杜窈蹙起眉,抽动两下手。
纹丝不动。便去推他的胳膊,“疼……你干什么?”
孟砚白恍若未闻。
程京闻神情寡冷,讲话声也与户外凛冽的霜风相争。
“不巧。”
他视线低下,在一对紧握的手上视线停留片刻,眼神晦暗。
“你把设计师小姐握疼了。”
孟砚白神色一顿,眼镜上掠过一道光。
偏头,“疼吗,小窈?”
他手上力道已经松开。讲话凑得很近,杜窈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她抽回手,捏了捏已经有指痕的掌心。
不满,“你觉得?”
“对不起,”他这会依旧道歉得顺口,琥珀色的眼瞳很温柔地看她,“下次我注意。”
“没有下次。”
“好,”他没有半分嫌被撂面子的难堪,“都听你的。”
杜窈有点儿受不了,“好好说话。”
“说的都是真心话,”孟砚白顿了顿,“——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别生气。”
程京闻在一旁闲闲地开口,“看来,你不怎么招人喜欢。”
“是么,”孟砚白笑,“至少我愿意喜欢的人还在身边。程先生,再过两个月跨年,又该去守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