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地站在门边。
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把做的事一件一件拆说予她。
“我没有想要捉弄你。”
杜窈静静地听。
“程京闻,”片刻,“我已经记住了。毕竟,这是我这辈子过过最烂的一场生日。”
她吸吸鼻子。
“我不想要你什么惊喜。我只想你就在零点的时候,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
“可是大家都这样。”
“那又怎么了?”
“……你不会因为只是看见我的生日快乐而高兴。”
“为什么?”
“情绪是有限的,窈窈。”他低下眼,“你看见我的祝贺以后,还会有更多人发来——同学,朋友,老师……这么多人,我比不过。”
杜窈注视他。
眼里的雾越蓄越多。终于,一道闪电,一痕水渍挂到嘴角。
她哽咽。
“可是,程京闻。今天是我生日,你要让我高兴才对呀……”
“你在意别人干什么?我从头到尾,只在等你一个人的消息。”她呜咽地抽气,“可是你没有发,我等了你足足二十个小时——路上收到礼物时我是高兴,但是一想到你没有记得我的生日,这份礼物不是你送的,我又难过死了……程京闻,你懂不懂?”
“我……”
滂沱大雨似乎浇透了他的目光。一眼,潮潮地望过来。
屋外清冷的雨光照映。
杜窈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西装——是她设计的那一件“做梦”。
比从前更合宜。
但是再没有少年时看向她不加掩饰的赤诚与热忱。
他说,“我是想让你高兴。”
“可是我现在很难过,”杜窈的眉眼显出哭过的疲倦,“我不喜欢你的惊喜。”
“……对不起。”
他大概还没有懂吧。
“今天的事先到这里吧,”她捡起地上的购物袋,揿亮电梯,“再见。”
“你要去哪?”
“与你无关。”
“我……”
她毫不留情地打断。
“程京闻,我们什么关系?”
他张了张口。
无声,杜窈却从中读出来答案——还不到时候。
你看看,都到这个时候啦。
他依旧疲于说辞,舍不得拿一个关系的明确定义来挽留。
她徒劳地扯了一下嘴角。
“你现在也讲不出来吗?”
“我不想你后悔。”
“你在替我打算么?”
“嗯。”
“那为什么不想——哪怕在一起了。知道真相以后,我也还有分开的权利呢?”
程京闻缄默一刻。
雨已经停下。他的声音沉沉戚戚地从身后浮起,清晰。
“窈窈,我受不了。”
“可是现在先受不了的人是我了。”她盯着电梯门上两道一前一后的灰影,轻声,“人不该这么自私,对吗?”
身后不再有声。
直到电梯门开,杜窈才抬起脚尖。被冲撞过来的怀抱兀然箍在怀里,向后踉跄两步。
“窈窈。”
他讲话声终于打颤——杜窈心里才腾升一种报复的快感。受够了他游刃有余的应对,镇定自若得态度。好像无论她做什么,讲什么都在他的掌控里。现在打破这一层表象,她简直痛快得要命。
听他以一种无措的语气,“你等一等,还有蜡烛没有吹。还有烟花……马上就放烟花了,你再等一等……”
“松手。”
程京闻恍若未闻。
低头。去亲她的后颈,耳根,嘴唇——在一切敏感泛滥的点,少见的小心翼翼。很有一种要哄她舒服的意味。
他知道。
杜窈喜欢他的脸。
杜窈喜欢他的吻。
杜窈喜欢他在情爱时的强迫与桎梏。
他可以……
一声响亮的巴掌。
留下她。
左侧面颊有一些烫。回神,开始发痛。大概,她是真的用尽全力。
程京闻下意识松开了手。
看一扇无机质的铁门再一次打开,又缓缓阖上。她平淡的目光与声音也逐渐被压缩成正中黢黑的一隙。
“程京闻,我不想讨厌你。”
他的公主走了。
-
杜窈离开公寓。
打车,不见有司机接单。于是,沿街道慢慢地往前走。
一场大雨涤荡。
路边几盏小灯,清冷地打在一层雾上。四下无人,只有青石板上一道形单影只的灰。
有几块砖松动。
踩上,溅起零星的水渍。把袜子上一只卡通小熊也湿嗒嗒地垂头丧气起来。
杜窈蹲下身,从包里拿了面纸。去擦棕色雪地靴面上的水渍。
就是这一刻。
头顶一片孤寂的夜幕骤然炸响烟花,荧荧的蓝,霎时倒映在不远一滩积水里。
一声。
一声。
干涩的空气里似乎也沾染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