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坠坠地下耷。
眼前细碎的光被什么搅散,细密的水泡忽然大量地上涌。
杜窈无暇关心。
闭上眼睛。
意识趋于黑暗的最后一个想法。
好可惜。
还没听见程京闻说喜欢她。
-
一声破开水面的淅哗声。
直到白色衬衫的男人把长裙的姑娘抱到岸边, 众宾客才回神。
“快,快打120……”
“人还好吗?”
“……程先生在呢。”
“刚才……是周绿推得她吧?”
“嘘, 不要乱说。”
池对岸议论窸窣。
程京闻无暇分心。
手掌根按住她的胸口,挤压两下。低头, 做人工呼吸。
“杜窈。”
不见反应。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冰凉, 一缕发丝贴上。潮湿的黑与脆弱的白, 对比刺目。
“……醒醒。”
无人应答。
发尖的水砸进眼底, 一片猩红。程京闻的手,连他自己都未所觉的发抖。
“杜窈……”
他机械似的反复动作。
跪在湿漉漉一滩水里,声音发颤。时间一秒一秒地过,绝望得近乎要发疯。
“……不要丢下我。”
他扯开杜窈的束腰。
无助地掐住冰凉的下巴,把空气徒劳又反复地送进她的肺里。
“求求你。”
他祈求似的喃喃。
或许老天没有那么狠心。
话音未落,小姑娘嘴里咳出一大口水,急促又微弱地喘气。
程京闻紧绷的眉眼终于也略舒展。
把她打横抱起,裙摆的水淅淅地在灰色石砖上洇下一条黑色的线。
酒店经理急匆匆赶到,身后跟一位提药箱的女人。看见他肃杀的神色,不由在心里擦了擦冷汗——方才程京闻还在与他谈酒店项目的事,一听侍应生讲那位拿了头名的设计师小姐落水了,脸色顿时变得可怖。当即大踏步地去了宴厅,走时急促的风把合同的纸刮散几页。
“医生已经来了,您请上楼。”经理迟疑一刻,“关于周绿小姐,听说是她推的人,我们也暂时控制在休息室里。您看……”
本来不敢动周绿。
但他看程京闻听见消息的反应,又想到最近的风言风语,还是斗胆把人先关了起来。
程京闻眼皮不掀一下。
“扭送警察局。”
经理一愣,“这……”
不待他再确认,电梯到层,程京闻已经与医生走了出去。
对讲机再一次响起。
经理有些头疼地再按一次电梯,下楼。去泳池边安抚疏散宾客。
不小心撞到一位客人。
立刻,“抱歉……孟总?”
孟砚白静静地站在角落里。
“你看到了吧。”
“什么?”
“纹身。”
经理有一些摸不着头脑。
“……孟总,我们现在要暂时关闭泳池的使用,请您移步宴厅或者安排的休息室。”
他依旧站在原地。
“我看见了。”
程京闻从水里出来的一刻。白色的衬衫湿透,贴上后背。
一片月食纹身。
他见过。
在杜窈的后背——说是与她青梅竹马的前男友一起纹的。很宝贝。
“孟总?”
经理有一些不安。
听过孟砚白去年年底发生事故,被送去了医院治疗。
精神方面的。
于是,现在看他莫名其妙一个笑。心里略生出不适的感觉。
很古怪。
似乎脸的上下两截被分割开。眼里阴郁瘆人,嘴角确是愉悦地上扬。
视线一直凝视在泳池的水面上。
“孟……”
“嗯,”他忽然转头。又是和煦的笑,“我就不留了,先走。”
“好,您这边请。”
大概是他看错了。
不再多想,转身朝前领路。便错过了孟砚白又往水面看的一眼。
扭曲的笑。
噢噢。
原来他是一直被骗的那一个。
-
夜幕低垂。
床上小姑娘安静地躺着。
程京闻坐在边上,看医生给她戴上面罩,输入纯氧。
“没有危险了,”女人说,“过几个小时她会自然醒过来。”
“多谢。”
目送医生离开。程京闻刚要关门,经理又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程先生,周绿说要见您。”
“不是说交给警察么?”
“她……意愿非常强烈,”经理为难地看他一眼,“您去听一下她要说什么吧。”
程京闻蹙起眉。
回身,看一眼屋内。经理立刻意会,“我会找人来看顾杜小姐,您不用担心。”
他沉吟片刻,“也好。”
轻轻关上了门。与经理一齐下到一楼,进了休息室。
周绿坐在沙发上。
大概刚闹过了一通,头发有些乱,殷红的唇色也暗淡。听见开门声,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