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怎么回答呢?
喜欢的人——或者更直白快速一些, 男女朋友。再讲究一些,说情侣与恋人。
不论哪一种。
杜窈都会点头接受。
鬓边的发被风吹得稍乱。修长的手指一顿, 捻起,捋到耳后。指腹的温度也与薄茧一齐蹭过脸颊,耳尖,侧颈。
把过电似的触感留在肌肤的纹理间。
杜窈不由咬紧了下唇里一块软肉。
“程京闻……”
“嗯。”
他沉冷的嗓音掩在枯树被风吹动的声响里。雾似的,捉摸不定。
杜窈忽然有些不安。
再追问一遍:“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只给我递衣服, ”她跺跺脚, “什么意思?”
程京闻默然。
手绕到她的后背,碰到大衣底下瘦削的脊骨。单薄似风。
杜窈若有所觉地靠近他一点。
松开绞得发红的手指,攥住了他腰际的衬衫。羊毛混纺, 微硬的纤维团起,把手心磨蹭发热。
答案付诸于行动也好。
程京闻主动来抱一抱她, 也可以算作一个明确的回应。
“意思么——”
头顶蓦地浮起一声思量的喃喃。
杜窈的心跳骤然提速。
打消所有胡思乱想,屏息凝神地听他一个回答。
肩胛骨一压。
他的手掌完全地附贴在脊背以上。即便隔一层大衣, 也能觉出掌心的滚烫。
要抱她了么?
杜窈下意识抿紧了上翘的嘴唇。
视线直直盯着他的鞋面, 松松垮垮一系灰黑色的鞋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背后蓦地一松。
不待她反应, 身后的手拎起大衣, 往她脑袋上一罩,捂得更严实一些。
“——发善心照顾一个病号算么?”
“……”
杜窈默然地仰起脑袋。
与他对视片刻。伸手把衣服扯下,用力地砸到他脸上——
被轻车熟路地挡住。
“第几次砸我脸了?”
“就砸。”
“这么讨厌?”
“对啊,”眼圈儿已经开始发红,“我真的讨厌死你了。”
几个字他也吝于给予。
高涨的情绪与唇角一齐耷下。失望与不满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把一颗高高抛起期待的心脏也击得发酸发软。
光裸在外的肩颈开始轻轻地打颤。大概,是被冻的。
杜窈使劲儿咬一下嘴唇。
肩膀拢起,再也捱不住站在这里与程京闻对峙。尖细的鞋跟一转,要走。
或者说,要逃。
才抬起脚尖迈了一步。
身上一暖。重新被黑色的大衣拥进怀里——特意低眼去确认横在身前的手。揽过腰与肩,把温软削薄的一团按在怀里。
声音贴上耳根。
“好了,”他似是无奈,“不逗你了。”
杜窈心里还气。
挣扎两下,“照顾病号还动手动脚?”
“刚才骗你的。”
“那你现在说实话。”
杜窈转身,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似乎要听他的心跳辨认话的真伪。
“上车。”
“干什么?”
“公主,”或许她的语气太过警觉。程京闻叹一口气,“总要有一点仪式感。”
杜窈仰起头。
隽秀的下巴蹭在他衬衫正中的一排纽扣上,略微的卡顿。
“是吗?”
“是,”他的手在她发顶揉一下,“还不相信——狼来了?”
杜窈噘了噘嘴巴。
视线里,他的眼神的确温柔无奈,是认输的前兆。
“去哪里?”
“保密。”
-
就不该有期待。
高速公路上蓝底白字的路标从视野里呼啸一过时,杜窈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崇湖墓园?”
“嗯。”
“……傍晚去扫墓?”
“不,”他空出一只手,把直起身子的小姑娘按回座位里。淡声,“那里有我的答案。”
杜窈略是困惑地眨了下眼。
“你每逢跨年去墓园——原来是真的么?”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公主,”他不再作答,“有点耐心。”
杜窈心里愈发好奇。
悄悄看他,神色竟然肃穆。紧绷着肩背,锋锐的喉线偶尔起伏——似乎在紧张。
很细微的情绪泄露。
她不由心里发笑。
原来他也是会紧张的么?
心里最后一口不悦的气也消散。把身上的大衣再抱紧一点,期盼的心思也再一点一点提到嗓子眼。脑海里胡乱地幻想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做的事。
四十分钟一晃而过。
杜窈略悬的脊背撞回副驾驶座里,迷迷糊糊地揉一下眼睛。
又睡着了。
“到了?”
“嗯。”
杜窈小口打一个哈欠。
推开车门,立刻被卷吹过的凉风叫醒。环顾四周,空寂,只有树影婆娑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