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哪里不敢从命?
当即争先恐后跳了起来去开囚室里面的门,各从里头扯出一个女人来。
那些女人个个容貌模样都糟糕极了,形容枯槁,面色蜡黄,嘴唇发干起皮不说,更叫人触目惊心的是她们手臂上那一道道交错的伤口,明显是有人故意用刀子划开,皮肉外翻,极为可恐。
“爷!我!用我的!”那仲冬先快一步,扯破布一般将那女子扯到单兰面前,那女子气息奄奄,几乎就没有什么进的气了。
单兰颇为嫌恶看她一眼道:“这个快不行了吧,十二,拿你的来。”
季冬听见单兰呼唤,自是欢欣不已,双手握住另一个女人的腕子,也不管会不会牵动她的伤口,就似拖牲口一样拖了过来,那女人平日里被这样折磨对待,不论如何都没了意志了。
单兰瞧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季冬见自家主子高兴,当即就从腰上解下一把雪亮的短匕来,抓住那女人的手臂一划,就用一口干净的大碗去接那女人流下来的血。
那伤口被划得极深,几可见骨,女人连拧眉的力气都无,几乎不得动弹。
却见那季冬将血接了一大碗,这才将女人丢到一旁,双手恭敬捧起,奉到单兰眼前。
那单兰眯了眯眼似乎极为满意,伸手自怀中摸出一瓶丹药,倒出一颗吞服,随后就接过那碗热血大口饮下,一双唇叫那鲜血一染,便如恶鬼一样骇人,他饮毕后又调息运功好一会才觉得爽利不少。
而先前被割臂取血的女人只叫季冬仲冬两个草草喂了一颗功效平平的止血丹药,便又丢回到囚室中去了。
单兰运功完毕后道:“还有多少人?”
仲冬先前被责备了,急于想表现自己便道:“十哥先前送的已用的差不多了。”
单兰暗骂一声,双眼一眯,似是想到什么,笑得阴沉可怕:“这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就好。”
说完他便起身行到囚具前伸手捏了那青壮汉子的下巴去瞧他眼睛。
只见那汉子双目无神,牙齿却嘎嘎作响,面色冰冷坚硬,好似一块木头。
单兰只看了一眼就冷哼道:“算了,留着吧,这个勉强能用。”
季冬仲冬忙不迭领命,又是一番点头哈腰才送得单兰原路出去。
单兰手中提灯的烛火微微晃动,他从那狭窄缝隙里面拐转出来,又步上台阶从那博古架处出来,这才将身扭转,行到那棺椁前,在那女子头对下去的位置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博古架就又轻响两声从山壁之中推出合上,将那黑黝黝的洞口遮掩住,半分都瞧不出来。
紧接着,他便又转出后室,通过前室、过道、过洞,最后上到地面上去,踩着纷飞的落雪离开,而他的脚印将会被今夜这场大雪覆盖,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
只是他绝不会知道已经有一个人目睹了他做下的一切。
而这个人离他最近的时候,他的靴子正从这个人的鼻尖擦过去。
黑暗里,在听得墓门被人关上之后,存放着女子尸身的后室之中却忽的亮起一道光来。
那人手中捏着萤石,正小心翼翼地将那棺椁打开,借着萤石的微光去查看棺椁里女人的容貌。
女子的相貌与单不秋相似,年纪却看着与单不秋相差不了几岁,只因她的年纪永远停止在那个时候,而这冰晶棺椁和寒冰白玉搭配上冰冷的法阵也将她当时的容貌牢牢锁住了。
女子的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冰晶,那人并不敢碰,但她将手往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擦了一下那女尸的脖颈,薄薄一层冰晶下头是尚且柔软湿冷的肌肤,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旁的法子竟叫这尸身保护如此完好,不会腐败。
那人的手指将冰晶融开,触到那脖子上的肌肤,随后轻轻一揩,就将手指对着萤石发出的微光看了一看。
——是一层薄薄的敷粉。
那手的主人轻轻捻动粉末,那粉末便落了下去。那人的目光追随着粉末往下,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目光一下子顿住了。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人立时伸手去拨开掩在宽大衣袍下女人的手,只看了一眼又摆回原处,紧接着又伸手去拨开女尸的眼皮看了一眼。
那人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她缓缓站直,又将棺盖推回原处,低头良久,对着那女尸拜上三拜。
萤石微光之下,她那双藏在恶鬼面具下的唇紧紧抿着,眉眼沉凝,若有所思,眼中的光晦暗不清,深邃极了。
但不论是谁也不会看不懂她眼神里带着的光。
可怜,遗憾,悲伤,但其中最为汹涌的情感却不是前面三者。
——而是滔滔不绝、不可遏止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