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你能割下你朋友的那只耳朵,可以算五只。”
关澜有点明白了,他问:“是那个恶鬼,先破了规矩开始滥杀的吗?”
余沙摇了摇头,说:“如果是那样,就算血腥,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事实是,是他一直护着的那个人,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割下了他的耳朵。”
时至今日,余沙依旧记得那一天,随着暗下的天色响起的那声凄厉的惨叫。
那只鬼叫做阎王。
阎王的耳朵被他喜欢的人割了下来。
那个时候余沙躲在暗巷街边的一个二层小楼的偏屋里。他那时本来的计划是苟到最后,能捡漏最好,捡不了再碰碰运气能不能扫荡下战场。结果时间刚过半天,他还在潜伏的时候,就听到这声惨叫。
阎王是他们当中最厉害,同时也是最嚣张的一个人。在其他的鬼都在拼命隐藏行迹的时候,只有阎王敢于嚣张地在街面上行动。
所以他的这声惨叫,所有人都听见了。
有人想趁机去要阎王的命,成了第一批送死的鬼。这之后,阎王不知是在发泄,还是在找什么人,开始疯狂地杀戮。
“然后慢慢的,所有人眼睛都杀红了。”
当一个本来能生还的环境变成了必死之局,没有人能保持冷静。
每个人都是一身的血,不蹭掉脸上的血污根本不能确定对方是谁。就算大家出声确认,也很有可能被安心之后的背后一刀了结性命。
当失信和欺骗变成了唯一的真理,在一个因为存在杀神而绝无可能平安结束的环境里,唯一能确保存活的道路就是迅速集齐耳朵,出关离开。
“那为什么,没有人成功。”
关澜开口问。
“你们人那么多,就算大家都在杀人,发展到一定程度,也一定会有人集齐耳朵。为什么会全军覆没?”
余沙捧着茶碗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有人,把耳朵毁掉了。”
他看着关澜的眼睛,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那个人,是我。”
回到十年前的暗巷,在阎王大开杀戒,其余人也杀红了眼的当口。余沙站在那里,忽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把所有人一起了结的可能性。
“为什么。”关澜的疑问变得更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余沙沉默了更久的时间,半晌,他抬起头,反问了关澜一个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紫河车的第一道关卡,是杀婴吗?”
“因为婴儿是绝对无辜的人。”
“紫河车会训练你,对婴儿或者孩童,虐待他们,施展酷刑,活剖或者凌迟。”
“他要你一点点的,抛离开自己同样是人的自觉,让你学会,习惯,擅长,去残酷地对待别人。”
“这样被训练的人。”
余沙说得哽住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把话说完。
“经受住这样训练的人,你觉得还配活着吗?”长=煺>老錒姨政_理?
朗歌今夜无雨,但是有风。山间的风带着秋日清冽的寒气呼啸而来,吹得窗户吱吱作响。
关澜消化了一会儿这个故事。
他欲言又止。
他知道自己应该避开,但是他最后还是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他开口问余沙。
“那你呢。”
他问得笃定,好像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答案。
“你是怎么逃过这个关卡的。”
余沙被他又一次问愣了。
是,他向来是知道的,知道关澜对于余少淼近乎毫无底线的偏袒。
但不该是这样,不该是他明知道自己是如何杀的宋福顺之后,不该是在刚听完一个这样骇人听闻的故事之时。还能这么执迷不悟,坚信着余少淼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样的事。
余沙几乎被这份偏袒逼得惊怒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说?”
余沙看着关澜,目光灼灼地不像是质问,反而像是在乞求关澜一个答案。
“难道在你心里,只要是余少淼,就一定会是一个好人吗?”
他眼前似乎又看见了暗巷里那混了血的雨雾,腥气扑鼻而来,几乎要让他窒息起来。
然而很快,这份窒息被一双微凉的手解救了。
关澜走过来,伸出双手,轻轻地捧住了余沙的脸。
“不是的。”他的声音仿佛是一场迟来许久的新雨,一点点地,把余沙眼里那若有似无的血雾,驱散了个干净。
“我看到的是你,余沙。”
“我是知道,如果你真的做出这样的事,你不会让自己活到今天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如果他再早几年遇见关澜,会是什么样子呢?
过去的事不可能重新发生,既然不会发生,这个问题也不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