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有车,相倪只能撑着一把能容纳两个人的伞,把伞给徐未然举过头顶,带着她坐上早就叫来的出租车。徐未然会说她多此一举,工作那么忙为什么还要专门跑过来一趟,她自己又不是搭不到车。相倪就说这个鬼天气是很难等到车的,要等很久。
绿色的公交车驶过来,停下。拥挤的车上好不容易掉出来两个人,又有更多的人拧毛巾一样拼命往上挤,前后车门好不容易才合上。
等了三趟公交,一直如此。
徐未然每次都站在最后,没办法跟别人一样拥挤着去搭车。都不用别人挤,她自己就自动退到了最后面。
天色越来越暗,她着急起来,手把书包带抓得更紧。
她一个人并不敢坐出租车,只能在公车站继续等。一直到路灯次第亮起,雨下得越来越大,争先恐后往下落。
又一辆公交车开过来,这次能看到车上很空,甚至有位置可以坐。
车门打开,她走出站台雨棚,准备踩上公交踏板。
斜刺里却挡过来一个人,阻隔在她与公车之间。
雨珠掉得更快了,像是竹筒里砸下来的豆子。有一些落入她头发,脸上,把她睫毛都打湿。
隔了一秒,或是两秒,她记不清了。面前的人施舍般地把黑色的伞面往她这边移了移,给她遮挡住了雨水。
她抬头看他,他也正低头看着她,目光阴冷又漫不关心,于疏离的漠然中,掺杂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公交司机见她没有上车的意思,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伞下两人目光相对,大起来的雨珠砸在伞面上,噼噼啪啪的响。
徐未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的个子是那样高,把她整个人都罩住。
又一次跟他离得这么近,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她是幻想过的,如果生活是个剧本,她是主笔的人该有多好。
那样,她就可以写。
一笔一划地写。
“我喜欢邢况。”
“邢况也喜欢我。”
“是个美满的故事。”
是啊。她是要承认的,她喜欢邢况。如学校里那些女生一样,她喜欢邢况。或许是因为他在一个风雨欲来的天气里扶了她一把,也或许是因为他曾在她不敢走出教室的时候跟她说:“我在这,她们不敢过来。”
更或许只是因为那天晚上月色太好,她拉开窗帘,于万千星光下看到他仍守在楼下。
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但就是无法回头地喜欢了他。
她到现在知道了,她的脱敏治疗失败得有多离谱。自以为好了一些,就算见到他也不会再有心跳失控的情况出现了。
可现在见到了他,她的心跳仍在失控。
毫无办法。
第12章 夏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徐未然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想说点儿什么打破现在的岑寂。
可要说什么呢,问问他为什么会来找她?这句话应该还算自然吧,不会泄露她什么心思吧。
琢磨了一番措辞,她刚要开口。
却听到了男生的一句话。
邢况站在她面前,掀了掀眼皮,漠然看着她,嗓音寒凉:“跟我去个地方。”
头顶一道狰狞的闪电,轰隆隆地切开了天际。
远处开来一辆车,车窗落下,钱蒙的脸从里面露出来:“先上车吧。”
邢况毫无预兆地抓住徐未然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了走,打开车门,把她塞了进去。
车门被他关上。
他绕到另一边,在她身边坐下。
伞被收了起来扔在一边,周边很快积了摊水渍。
徐未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是从气氛里知道,现在的状况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好。她前所未有地恐惧起来,手紧紧抓着书包带,想以此给自己找一个支点。
手腕上还带着微微的痛感。
她大着胆子问出来:“你们、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钱蒙有些为难地扭头看了她一眼,问她:“未然,你妈妈是不是叫相倪啊?”
徐未然更是不解:“是,怎么了?”
钱蒙不再说什么了。
车子在一处私人别墅前停下。雨差不多已经停了,邢况下了车径直往前走,留下徐未然在车里。
钱蒙过来把车门打开:“未然,下车吧。”
徐未然跟着钱蒙进了别墅。一楼大厅里早就等着几个人,俞筱在最中间的沙发里坐着,一左一右分别是李章和一个陌生的面孔。邢况在旁边沙发里懒懒窝着,打开手机玩了局游戏。
钱蒙走过去:“俞筱,你好好问人家,别着急。可能有误会呢。”
“有什么误会!”俞筱红着眼眶怒视钱蒙,从沙发里起身,走到了徐未然面前:“徐未然,你妈以前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