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无道犹豫片刻,被师父两眼一瞪,紧绷嘴唇跟了上去。
师父跷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看任无道跪他师兄。
年少的任无道修为尚低,连身体都尚未长成,只跪了一个时辰便膝盖生疼。
他却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过,静止在那儿就像一尊雕像。
他还朦朦胧胧地记得来之前的世界,记得易怜真。
而第三道关卡的内容,此时也已明晰。
是心魔。
拿走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再把他放到最无助、最绝望的境况当中。
所以徐白沙变成了没有练过武的样子,却必须面对同第二关时一样的怪物。
而他失去了易怜真。
心魔把他丢回了从前。
熬得过去就生,熬不过去就死。
任无道并不知道未来会遭遇些什么,在心魔铸造出的世界中,他只是沉默地跟着师父修炼,听师父在他耳边念叨。
“你这种年龄,应该出去跟他们玩才是,别老是一个人躲着。”
“再过几个月,你就能结丹了,倒也没给我丢脸。别老这么闷不吭声的,都能看懂?”
任无道正放下手里的书,颇为无奈地嗯了一声:“基本可以。”
他知道师父是想让他多说话,可他现在恨不得躲着师父走。
“你啊……”师父啧了几声,变了音调,“前几天我看梁师弟新收的那个小女徒弟,那个叫云星的,给你送药材来着?”
“不过我远远看着啊,都是些什么黄芪、聚灵草之类的东西,你又用不上,她这一片好心都动歪喽……”
任无道的神色终于出现些波动。
“我没有收。”十六岁的少年忍不住反驳。
“那就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师父边感叹边摇头,“我这小徒弟啥时候能开窍找个道侣,实在不行做个朋友也不错啊,你看你天天孤孤单单的。”
“我不想害她,没有主动跟她说过话,”任无道蹙眉,强调了一句,“是她话太多了,老是来找我。”
“她也不害怕。”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
几个月前,有个刚入门的师弟听说了他的天才,一天几次地带着问题过来请教,无论其他弟子说什么都不信。
任无道耐不住他纠缠,多多少少指点了一些。
师弟因此进步飞快,却在某一天意外踩到松动的石块,掉下陡峭的山崖。
他还没有学飞行之术,在门派长老到来之前,就已经绝了气息。
“你不用担心她,”师父的语气有些严肃,却俨然是在安慰,“她已经跟着梁师弟去山下历练了,估计要几年才能回来。”
“等她回来,早忘了你了,别谈什么克不克的。”
一个月后,传来消息,历练的队伍被邪修偷袭,死伤惨重,只有修为最高的梁君逃了回来。
门派掌门主动派上清仙君来窥察任无道的命理,却被师父轰了出去。
“这都是什么事?”师父把门一锁,坐在刚进门的石墩子上,边说边骂,“你倒是会克,这都能克得死?现在惹麻烦了吧!”
任无道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指甲把手心掐出血印子来。
“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他颤抖着问师父,“明明就是我有问题……”
“我知道你有问题,”师父干脆利落地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但看命理……看出来了能怎么样?你就没问题了?到时候你哪能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你这一辈子就都毁了!”
他没再理任无道,径自冲着门外的人群大喊。
“我的徒弟我自己管!”他对所有人大声宣告,“我就这一个徒弟了,大不了我们师徒二人从此不出这个院子,不跟你们见面。”
“我不怕,我就要教他。”他拍了下门板,无比自信,“我命硬得很!他克不死我!”
师父仿佛印证了自己的话,他就是命硬,不但没死,还活得生龙活虎,对任无道的要求也越来越严格。
他是这么说的:“我既然当了你师父,总要负责,难道能看着你被赶出去,然后孤苦伶仃一个人流落街头吗?”
“给我练,”他斥令道,“起码得能独当一面、离了我也能修炼才行!”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任无道发现,好像自己只要对别人冷漠,永远拒他们于千里之外,就可以避免这种绝望的命运。
尽管被师父训过多次,他还是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除了必要的交流,再不和师父说多余的话,除了必要的指导时间,再不见师父的面。
但这好像并不长久有效。
第八年,任无道刚刚突破境界,能够靠自我修炼时,邪修入侵惊虹派。
一位长老早已叛变,与之里应内合,提前关闭门派各个禁制,邪修如入无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