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男人正巧将手机收入口袋,再不理睬。
于是代薇不得不开始怀疑,手中电话的状态是被男人实际操控着。
如果是这样,难道说……
连忙站直身子,不由自主跟着男人错离的方向调转,她探出身子伸长目光,试探地播出最后一个电话。
无法接通。
“拉黑了?!”
她这才发现,男人之所以看起来行进悠缓,不过是因为她在高处俯瞰。等回过神再定眼细看,人早已长步远去。
当机立断冲下楼,寻遍他轻渺的尾迹,然而追逐的足印还是在转角就销踪匿影。
什么都没找见。
唇间的烟再也来不及吸上一口,由着灰截燃焚断落。
猜想他或许会去往彩排现场,代薇迅速小跑起来,掏出对讲机:
“各部门注意,易先生已经到达,掌握对方行踪立刻汇报,务必要在他入场前拦下。”
新娘玛格丽塔极其在意礼节,注重仪式感。这也是为什么掌家人不出席彩排礼,她会如此生气。
所以易圳到场为第一。重中之重,是带着诚意到场。
易圳是否诚心,代薇不知道。
但他那一身沾风惹尘的机车服,绝对不行。她需要带他去换一套正装。
代薇答应过,要给新娘一场没有缺憾的婚礼。
“各部门注意,再强调一次,婚礼庄严神圣,任何人不得从着装、语言、行为等任何方面表现轻浮,务必要转告易先生……”
对讲机里自不同频道传来嘈杂不一的响应声,代薇却这一刻,猛然顿滞匆匆奔走的步伐。
受不住冷冬剥削,花架上的娇弱蔷薇已然凋干枯衰,休眠在焉萎下。
男人以郁郁姿态立在藤蔓前,浸染满身颓靡。
他抬起头,苍白指尖稍挑帽檐,沉涸目光凝定她的眉眼:
——“在找我?”
他与她对立,站出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在回望他。
雪是不是还在下,风是不是游走过,周遭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一切变得失真,感官模糊着逃离。
刹那里,两人相互探索,彼此分析。
几秒对视后,代薇倏尔抬起两指,从红唇挟下烧尽的烟嘴,在沉默中微挑眉梢。
然后慢慢露出笑容,她说:
“易先生,幸会”
-
烟星悄然掉落在塌软雪层。
萎地,
杳寂,瞬为死灰。
第2章 粉杜鹃
更衣室分里外两间。
易圳在里面换衣服,代薇站在外间等候。
其实是有惊讶的。
她以为男人的出场会无比浮夸。
气势一定要足,排面一定要大。可能坐着加长林肯来,下车时有助理打伞,家仆前簇后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长龙队伍。
没有。
他孤身一人,低调到让她怀疑自己是否接错了人。
她以为他偏爱贵族的精致与奢华,西装革履,高傲睥睨。
也没有。
黑色机车皮夹克,松垮裹罩高领毛衣,灰色暗纹工装裤,收束进一双黑色马丁靴。
如此洒脱不拘。
听易淏说,他是自驾去英格兰采风了。不知真假。
不过他的确像刚刚跨越无人区边境,从万里尘沙中奔赴赶来。身上沾惹某种冷野性的神秘美感。
时间紧迫,代薇不再过多分心。
敲响里间房门,佣人开门时,几个服装师仍围在男人身边,轻手轻脚地小心行事。
实在等不及,她干脆走上前接过领带:“我来吧。”
众人谨慎探察一眼易圳的脸色,见他没有抗拒,才默默撤开去准备其他。
代薇立刻替他竖起衣领,缠上领带。
对方比她高出许多,有点不好施展动作,于是她主动靠近了些。
易圳没动,淡漠地半垂眼睑,视线懒懒游移在她脸上。
片刻后。
她听到他忽然开口,音质疏冷:
“考虑好了么?”
原来,他也在心照不宣地回忆。
与此时,如出一辙的境遇。
*
代薇的小姨在这里经营一家婚纱馆。
她刚来柏林那天,不巧赶上小弟弟高烧不退。
小姨喊她过去看店,临走前说店里有一位重要客人要来,特意嘱咐她好好招待。
不管什么贵人,代薇的待客之道总是很有一套。尤其,是服务即将成婚的新人。
“别乱动啊。”
代薇伸手扶正男人的臂膀,指尖在他颈侧动作,灵活地勾绕穿插,
“打歪就不好看了。”
她全神贯注地为他打领带。全然没有发现,贵宾室的所有店员此刻都在震惊中回望她。
老板的外甥女就还……挺胆大的。
易圳靠坐在桌角,任她摆布时敛低视线,无声审量这个热情洋溢的女人。
皮肉瓷白,发色黑亮,眉尾纤长细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