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目终于整肃起来,问:“阁下开的价呢?”
“谢岸、谢沉平安。哦,此外,谢家子弟依然可以竞争下一届的骠骑大将军,那时谢家荣光仍在,至于造化如何,就看他们的能力了。”
“容我……容我考虑一二。”谢九霄若是再不明白这是谁,就是傻瓜了。但这层表面上的窗户纸她并未捅破,毕竟,以君臣相见总是不好的。
她离开后,璧荷过来问道:“夫人,那位公子如何处置?”
她淡淡笑道:“处置?我们哪有处置他的能力?你没见他压根没中迷药?你们请他安置到八楼贵客的厢房,仔细招待着,别惹什么不干不净的幺蛾子。”
璧荷道:“方才他问了奴婢一句……”
谢九霄道:“他问什么?”
璧荷道:“那位公子问奴婢可有个红衣女子来九霄楼寻他;若是有,别叫她进来。”
谢九霄若有所思道:“这样说,莫非是什么仇家?你届时多带几个女侍卫去拦着,——”她想着的是,能做他的仇家的人,势必睿智近妖、或者武功盖世,毕竟她也曾风闻过当今君上的剑术,出神入化。
哪知道璧荷过了一会儿来禀报说:“夫人……六百两打发了。”
她也就原话告诉了立在窗边盯着窗外的白衣青年,他诧异地说:“六百两?”
旋即他脸色沉了沉,谢九霄好心说:“这个仇家倒也看得开。”
他不咸不淡道:“那是我夫人。”
谢九霄:“……啊这。”
“这小傻子,”他几乎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总之又气又笑:“六百两就把她夫君卖了?”
第46章 赌局
夜里虽然落雪, 但黎河的大街上仍然人山人海,灯火如昼。站在街头,人潮涌动, 压根看不见尽头。
真可谓是茫茫人海。
谢岸跟小宛两个人此时就坐在了临街一家烧烤摊里,一人面前四十串燕北羊肉串,小宛吃得津津有味。
谢岸认为她的豁达远远超出他的那帮失恋后就要死要活的好兄弟, 于是表达了一番他的钦佩。
小宛停下来,把嘴唇上的油渍擦干净后,缓缓说:“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事事都计较, 老得快。”谢岸深以为然, 又给她递了一把羊肉小串。
她看向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托着腮问道:“黎河每天晚上人都这么多的?也太挤了吧?”
谢岸说:“或许有些人是专门从外地赶来参加明天的藏六日。”
小宛此时十分迟缓地反应过来姬昼赠给她的那柄剑, 似正是眼前这位谢家家主的作品。
这时候,烧烤摊里头几桌人的谈话声传进她耳朵里来, 她侧了侧头凝神去听,但听一个汉子操一口外乡口音道:“听说这次展的六柄剑里,还有那谢家家主谢岸铸的剑‘恨隐’, ——恨隐, 可真是漆黑如夜, 锋冷无双, 须得百十来斤臂力方能使得!”
“老子就是冲着它来的!嘿嘿——”
小宛思索着, 百十来斤,岂不是一手能把一个她拎起来?她兀自沉思, 完全忽略了桌对面谢岸一脸求夸夸的表情。
她还在想, 她怀里只有八十两, 不知道买不买得起那柄剑, 不然她就拍下它回赠给姬昼;男子佩剑,彰显阳刚之气,她臆想着,姬昼若佩剑一定气势非凡。
她也很苦恼,每当想起他时,纷纷只浮现他对自己的好,全忘了他对自己的坏了。
其实……也不能称得上坏吧,他只不过是很多事不会跟她讲罢了。
谢岸还另叫了一壶花雕,酒汩汩倒进杯中,他笑着递给她说:“喝不喝酒?”
她摇摇头:“我不喝酒的。”
谢岸自个儿咕咚一大口,说:“为何?那你真是少了很多乐趣。”
她眼眸微垂,大约是在回忆什么,但回忆里仅一片空白,她又摇了摇头:“大约因为我酒量很差?……我夫君也从不喝酒。”
谢岸想起那白衣青年,心里想着,不敢喝酒的小白脸,哪里能叫真男人嘛。那唇红齿白的模样,一看酒量也不行。
——
洵水流经黎河北面,引一条支流进城中,叫做厘水;厘水拐弯处,搭起临时的宽阔台面,便是藏六日的出剑式所在。
台面简易却并不简陋,单是这处高台,上百人一齐站上去尚宽绰有余;而此时仅仅是站着谢家管家林叔一人。
台下头分设席座,谢家给天下名流发请帖,有了请帖便能获得一席之地站着,没有请帖的,缴纳五十钱也能勉强得个立锥之地站着。
延请的客人又分三六九等,这依次是王公贵胄、官宦世家、有名的铸剑师相剑师、江湖中赫赫威名的掌门宗主之类、行走各地的大商人等等,另有不入流的便只能自个儿掏钱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