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还在机下准备拔起落架插销的许言发现了这个老奶奶,大吃一惊,赶紧绕过飞机往老人家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大声说:“这位乘客,请远离发动机。”
停机坪很空旷,声音传播质量不好,许言距离老奶奶还有些远,加上老奶奶可能年纪大,耳朵有些背,饶是许言已经很大声地在喊,她并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许言快要走到她跟前的时候,这个老奶奶手伸进自己衣服的口袋,在里面掏了掏,接着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出来。
许言心道:不好!极速跑过来。
他没来得及。
老奶奶把手里拿着的东西往发动机里一扔,接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许言心都凉了,后背滋滋地冒冷汗,脑子里仅有一个念头:常庚的第一个航班,这可怎么办?!
许言刚刚的大声呼喊,没有成功阻止老奶奶,但是其他人听见了,纷纷往这边看。
老奶奶的家属急匆匆地跑过来,问怎么回事。
许言双手冰凉地说:“老奶奶往发动机里扔东西了。麻烦你们问问她,扔的是什么东西,扔了多少。”
家属不知道里头的严重性,只知道自家老人闯了祸,好好地问老人,最后很不好意思地跟许言说:“老人第一次坐飞机,有些紧张,刚刚是往里面扔硬币祈福,扔了多少她也没数。”
许言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发动机有异物,一旦开启,整个发动机立刻报废,几千万美金瞬间化为乌有。
这一切居然是为了祈福?
许言觉得自己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心痛之余觉得万幸,如果没有看到老人家往发动机扔东西,飞机上了天,后果想都不敢想。
空乘也过来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许言把事情告知,让她们立刻通知机长,上报指挥中心,询问下一步指令。许言跟空乘强调,这架飞机不能再执行航班,得推入机库进行维修。
副驾驶接到空乘的汇报,直接吓傻了,连忙把通话内容报告机长。
常庚内心各种神兽都跑出来在咆哮。
他立刻给许言打电话:“怎么回事?!”质问的语气很不好。
许言理解他的心情,冷静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常庚听着一肚子窝火,全往许言身上撒:“你们在机下,居然没有拦住她?”
许言并没有做太多解释:“对不起,这是我工作的失职。”
常庚不管不顾继续说:“一句失职,后面造成多大影响,你知道吗?这是道歉就管用的吗?”
许言的声音听不出有其他情绪,只是一门心思道歉:“真的很抱歉。但飞机已经不适航了,得赶紧联系控制中心调机才是。”
常庚:“这不需要你提醒,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说完还不解气,又补了一刀,“我收回刚刚说过的话,你保障的飞机,不应该这么放心才对。”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气呼呼地接通了控制中心。
许言被挂了电话,死死地咬着下嘴唇,咬得发白。
他从业这么些年,第一次被机组这么当头当脸数落,甚至把自己全盘否定。
最难受的是,这个数落是来自常庚,自己心上人毫不留情的否定,把他直接打趴下,半天都爬不起来。
袁程接到下属汇报后,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算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航班,结果飞不成了。
接下来得安排旅客全部下机,摆渡回候机楼,机上所有行李、货物、餐食全部要卸下来。部分旅客情绪很是激动,有些人对扔硬币的老奶奶一家人恶语相向。
因为涉及到航空安全,事件特殊,老奶奶一家人被机场警方带走调查。
常庚觉得,他自己才更需要去找个地方扔扔硬币祈个福,这事实在是太冤了。
今天按照飞行计划,他需要飞四段,满满一天的航班。这开头的第一个就被几个硬币给打乱,后面的三个航班还不知道怎么办。想想都头疼,觉得刚刚电话撒气撒得还不够,发火没发到位。
最终,这个航班被延误四个小时,造成恶性延误,公司要被民航局扣分,常庚这个机长、许言这个工程师还有当班的其他机组成员都被牵连。
因为这个航班出现恶性延误,常庚的其他几个接力航班都进行了紧急调整,没有造成严重的连锁反应。
机场警方经过调查,给航空公司出具了调查报告,这次事件纯粹就是老人家迷信导致。航空公司考虑到老人家年纪比较大,最后与家属达成了谅解,没有以“破坏航空器”追究他们的责任。
至于飞机,清舱后被拖回机库停场维修。因为老人家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扔了几枚硬币进去,所以发动机小组的人还是费了挺大的劲,用光学测微仪反复扫描,加上肉眼物理排查,花了一个多星期,才确定发动机恢复适航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