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啾一边看着蒋惊寒下场走过来,想起那天她也一时没认出蒋惊寒,一边赞许点头道:“就是。”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蒋惊寒老早就看见她了。
九月初气温还是挺高,她穿着学校夏季校服,及膝的格裙因为坐姿露出一小截大腿,笔直雪白的双腿随意曲着,手撑在身后,头微微扬起,神情慵懒,像一只晒太阳的猫儿。
“哟,漂亮小学妹啊。”
“是漂亮,但看着挺冷的,估计难追。”
“怎么没见过呢?高一的?”
“不是吧,那校服是高二的。听说你班上有个转校生啊,是她么?”
蒋惊寒拍着球漫不经心应一声:“嗯。”
“这么漂亮,给我介绍介绍呗?”
“算了吧,看我们寒哥是会主动要人联系方式的人吗?”
“哎,那我自己去了。”
“杜飞宇跟妹妹坐挺近啊,不会已经上手了吧?”
原本在蒋惊寒手里的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直投进了球场旁的铁筐。
燕啾凝眉看着蒋惊寒脸色不虞,无视球场边女生递过来的水,走过来,冲她伸出手。
他太理所当然了,她也就顺手就把手上的瓶子递给他。
蒋惊寒拧开瓶盖,喉结滚动,咕噜咕噜喝了半瓶之后她才觉得不对。
那是喻嘉树让她帮拿的。
“……”
燕啾暗自懊恼,远远望见这瓶水的正主走过来,未免尴尬,准备开溜。
谁知道蒋惊寒像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同时侧身挡住她的路,她差点撞上去。
燕啾抬头,看见蒋惊寒捏着水瓶晃了晃,半瓶水荡荡发出声响,他抬眼,狭长的眼冷淡中带些挑衅,看了一眼喻嘉树,又吊儿郎当地问她:“怎么?”
——“敢给不敢认啊?”
敢给不敢认啊?
燕啾看着蒋惊寒明显耍赖的表情,一时无言。
离得太近了,他刚打完球,但是没有异味,反而手臂搭着的外套上,青柠的香气越发明显。少年扬起的眉和微垂的眼,比午后的太阳还要晃人。
她终于想起刚才为什么察觉哪里不对。
“那天晚上那么晚,又黑,又远,谁看得清啊。”
但他看清了。
在暮色四合,星星闪烁,明月高悬的夜里,他隔着半个球场和三年光阴,一眼就认出她。
第4章 第四颗糖
燕啾做了一个梦。
梦里正是十二三岁的时候,她还是家属院里那个人见人爱的燕大小姐。
爷爷奶奶不爱吹空调,说开了觉得胸闷,盛夏的时候就只有立在沙发旁老旧的电风扇吱呀吱呀作响。
燕鸣那时候上高一,领着她预习初中课程。
她咬着冰棍趴在电扇边,偶尔走神偶尔认真地听他讲,听到敲门声,便急匆匆地跑去开门。
燕啾觉得她在家学习,喻嘉树和蒋惊寒在外面玩,很不公平,于是她旁敲侧击的示意蒋奶奶和喻婆婆几次,这不,这俩黑着脸就来了呗。
她害怕被报复,殷勤地接他们进来,一人递了一个老冰棍,给他们摆好椅子。
三个人在客厅里时而玩闹时而学习,冰棍和风扇晃晃悠悠送走夏日躁意,白瓷碗里冰糖番茄的甜好像现在还记忆犹新。
燕鸣无奈又温柔地朝他们笑,但他的声音和样子,却在梦里逐渐模糊。
她醒了。
她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神思恍惚了一会,摸出手机一看,突然刺眼的光亮使她眯了眯眼。
凌晨2:38。
她叹了口气,披上衣服坐在阳台上望天。
渐渐入秋,半夜很凉。星星也很少。感受着久违的凉意,把CD机音量调低,放起了喜欢的乐队的歌。
燕啾听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睡意,便准备起身去学习。
对面阳台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了。
少年像是刚醒,张扬气息隐去,碎发半遮住眉毛,姿态散漫,神情慵懒,倚在门边望着她。
这种老式小区的楼房修的比较奇怪,她家和对面那家刚好有一个房间相对,两家的阳台都没有修玻璃窗和防护栏,只是简单的观赏性栏杆。不过好在楼层低,家里也没有小朋友,就由着它去了。
但是两个阳台隔空相对,直线距离不过五米。
燕啾一顿,狐疑道,“你怎么在这儿?”她记得他之前房间不是这个。
蒋惊寒曲解她的意思,抬起下巴点了点她的CD机。
燕啾还穿着夏天的白色吊带睡裙,纯棉面料柔软,胸口处有细细的蕾丝和荷叶边点缀。她只随意披了件米白针织衫,胸口处还敞着。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关掉音乐,空气突然寂静了,只余远处传来的几声鸣笛,余音悠长。
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他们对望,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