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梁愫脸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半阖上眼,捂住脸。
“我和燕鸣像是被你们随手分配的财产和商品,白纸黑字地落在合同上。”
燕啾像是没听见似的,轻声道:“你们夫妻两个约好互不打扰也好,划分好抚养职责也罢,不应该拿孩子当作代价。”
“我们从来没有祈求过做你们爱情的结晶。”
“但最起码,我们不是商品。”
梁愫眼里竟然隐有水光。
看起来痛苦不堪。
纸巾放的靠右,甚至就在燕啾手边,但她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冷眼旁观一个女人的崩溃。
人群与她们渐渐远去。
她们坐在餐厅中央,桌布上的花纹却像楚河汉界,将这对母女隔绝在两端。
燕啾身后空无一人。
蔬菜沙拉逐渐被酱汁浸透,缓慢坍塌,像泄气的皮球。
燕啾最后很平静地开口,“我会去的,附中。明天就走。”
“没有任何理由能阻止我奔赴想去的未来。谁也不行。”
“你不用担心我不够自私和冷漠。”
她嘲讽似的扯了扯嘴角,“毕竟我是你的女儿。”
她从来就不为任何事挂心。
燕啾说完起身,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没有释怀,没有原谅,甚至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只觉得很累。
她想过她和梁愫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最亲近的陌生人,大抵如此。
梁愫最后喊了她一声,她滞了一瞬,还是转过头去。
女人头发有些凌乱,精致装扮掩盖了狼狈,却盖不掉眼里的悲凉。
“燕啾。”
“像我一样,你会后悔的。”
燕啾凝神看了她片刻,没有应答。
一步一步,背对着她,逐渐远去。
她靠在出租车后座车窗边,垂眼看城市灯红酒绿,万家灯火,倦怠地想。
后悔吗。
也许吧。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
八月中旬,附中提前开学,高三集训补课正式拉开帷幕。
小班化教学,全班只有二十来个人,竟然也有几张熟面孔。
全封闭式寄宿,手机上交,早七晚十一,每周只放星期天下午半天假,课业压力极重。
开学一周后,十一点,晚自习下课。
同寝的两个女生还在教室里上自习。
阮枝南把书包往桌上一扔,蹬掉鞋,“这鬼日子谁他妈受得了。开学一周,劝退了三个人。”
燕啾摁了摁宿舍的灯,“怎么坏了?”
“坏了就坏了吧,反正我是不会再学习了。我真受够了,下课只有五分钟就不说了,凭什么不让我们参加任何活动啊?我在坐牢吗?”
“气氛也太压抑了吧,争分夺秒,拼命做题。”
“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燕啾搬了凳子,站上去,借微弱月色,仰头查看灯泡的情况。
阮枝南把偷藏的老年机从枕头下摸出来,抛过去,还在吐槽。
“你看那个姓徐的那样子了么,优越死了。从他旁边路过,他都恨不得整个人扑在桌子上,把他的教辅资料挡住。”
“什么鬼东西,姐稀罕吗。”
燕啾又试了几次,还是没亮。
“你今天不洗澡吗?”
“洗啊,摸黑也可以洗。”
燕啾闻言从凳子上下来。
阮枝南又锤了几下被子,满腔怒火发泄完了,缓了一会儿,偏头看她:“你怎么都不生气的?”
“这次开学之后,我就觉得你很不对。”
情绪平静下来之后的阮枝南异常敏锐,坐在床上眯眼看她。
“话少,不爱笑,不爱吃东西。这些可以用压力大来解释。”
阮枝南偏头看她,“可是,你好像觉得这个世界不可爱了。”
“鸟语花香,日出日落,林荫大道。它们全都进不了你的眼睛。”
阮枝南最后一针见血地下结论。
“燕啾,你很不开心。”
“……倒也不算。”燕啾顿了一瞬,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听见她转身,可有可无地应付过去。
“保险丝烧了,我去叫阿姨。”
*
后来同寝的两个女生回来了,不知道阮枝南是大发慈悲放过了她,还是鼓捣她老年机的时候听人说了什么。总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忙碌又紧张的日子过得很快。
繁忙的应试课业让燕啾无暇顾及其他。
每天五点半起床,站在阳台上花一个小时背文综,然后洗漱,去上早读。
老师系统授课,拔尖提升下,空白的自习时间所剩无多,她几乎全部都留给了数学。
纵然燕啾对这类“时间多等于效率高”的教学理念模式存疑,但还是不得不承认,系统地花时间和精力,静下心来学习,真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