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得很美,玉臂霞容,明艳不可方物,却让人不生亵渎之心。
有一位少年公子偶然路过绮楼,看到了她。
他目力好,见她美丽,便向她笑。
面容陌生,但他的一双眼睛清亮,她觉得熟悉,便也朝他笑了笑。
春色惜天真,玉颊洗风露。慵懒美人高楼上,清浅一笑,夺人心魄。
倦意袭来,美人睡意昏昏,用手臂支着头,轻阖上双眸,唇边的笑意还停在那里。
——
热浪平淌,再睁眼,满目的赤焰。
司昼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万神劫,玄天烈火烧山,一片火海,噼啪的火星溅在野草上。
火舌燃成一线,将她阻隔在外,而热焰那头,是赤水。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烈焰涌向他身边,又化作蒸腾的水汽,只是水汽越来越少,早晚有一刻这热焰会烧到他身上。
“你犯的错,要自己担。”她的话响在自己的耳边。有错要担,有过要罚。
她不自觉地开口了:“为什么?为什么要破坏大光明阵?”她始终想不通原因。
赤水的面颊被一道浓烟掠过,蹭黑了一道,他用衣袖抹了抹,笑道:“因为我讨厌你心中只有这座山的样子,它是你的理想,也是你的执念,你把所有对引雪山的否定都加诸于昆仑丘之上,你一手建造这里,也把自己困在这里,你容不得谁破坏昆仑丘,这鬼地方比你的命还重要,这种执念早晚会让你为它牺牲一切,乃至你自己,我就来看看能不能毁了它。”赤水笑着看了一眼迫近的火舌,轻描淡写地说:“看来不能。”
浓烟阵阵,司昼甚至不能深吸一口气,她颤着声音开口:“赤水,如果你承认你错了……”
未等她抛出自己话中犹豫未决的救生索,赤水就截断了她的话:“我没有错!”
随后他冷淡地说:“你走吧,别看着了。”也许再过片刻,他就会散成一缕水汽。
对于赤水来说,时间很安静,即便这满山的火都吞吐啸声。
他望着她。
只要跨过那道火线,只要她穿过火线,他等待着她能跨越这道火线。
但司昼不肯踏上前一步。
赤水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又不胜暗淡,他知道的,这就是司昼。
也许她对他的好是因为她的生活太过冷清,也许是因为亲手将他焚于烈火的愧疚。
总之,不是和他一样的心意。
司昼不断地重复这一句“你犯的错,要自己担。”
她转身离开,一步一步走得慢,火舌便攀到她脚下。她顿住了步子,甚至不敢看身后是否漂流着水汽。
满目的焰火,烧得她要盲了。
司昼从梦中惊醒,晚风从窗棂中劫掠,落下浓烈的花香,仿佛刚刚的呛人浓烟只是嗅觉对于花香的一种扭曲的想象。
她朝着窗外望去,漫天的花灯升上天空。
微小的灯芯忽闪忽闪。
原来只是花灯,是这些灯火引发了一场虚假的幻梦。
她不止一次地梦到万神劫那日的场景,但是没有一次这么真切,不以她溺于汪洋之中而结束。
这次的梦中,赤水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她也是昏了头了,居然想让他认错。
花香越发香浓,朝窗外一望,花影绵延,倚红偎翠。
重重叠叠的芳姿映入她的眼帘,在漫天灯火之下,有繁花烧锦的错觉。
刚刚那少年人站在花海之中,热烈地喊道:“博你一笑。”
落英缤纷,一掷千金,他将满市的花都堆到了绮楼之下,又买来这花市上所有的花灯,全部点燃了,升上天去,只是为了想看她再笑一笑。
满天的灯火照亮她的珠玉面庞,刚睡醒后,面上还染着酡红色。花灯碰上绮楼前的古海棠,抖落一树花。
她蓦地想起刚刚那个梦,一阵恍惚。
眼见如此盛景,美人面不改色,兀自出神,他也不恼。
在街上过节的游人纷纷涌过来,瞧这花与灯的景。
等司昼回过神来,再想找绮楼下少年人的身影,已经找不到了。
少年人转身的那一刹那就换了容貌,朗朗如星,更为俊秀。
只是笑意敛去了,年岁更显增长了几分。
远离了绮楼,隔绝了人声鼎沸的闹市,他和身边的小姑娘笑道:“死心了?”
再来一次,司昼还是不会救他,无情的女人。
赵长生满脸黑气:“死心了!你也要死了!”
赤水揽过她的肩头:“哎,小镜子,想开点,到时候哥哥把所有在冀州的房产都留给你,够意思吧。”
赵长生不知道赤水怎么会这么心大,都开始安排遗产了,仿佛要死的不是他。
她撇开他的胳膊:“既然这样,我就不和你玩了,我现在就去找新的小伙伴!别找我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