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她影响最大的是宫人。而宫人的特点是什么?”
“被关在宫里的人,和那些后妃一样。”说完虞露露眼睛一亮,“她想要自由,她反抗父亲,并不是因为她的父亲,而是因为她共情了那些人。或者说,她害怕成为那些人。”
“嗯。”翁行舟的声音变闷了,似乎按住手机。虞露露仔细听,听见他在和谁说话。
过一会儿声音又清晰起来,“所以就算编剧加戏把她变成了一个泼妇,她内心的渴望依旧没有变。现在你说说看,她为什么要找女主麻烦?”
“我觉得她不是找女主麻烦。”虞露露缓缓地说,“她想打碎一个即将出现的泡影。”
翁行舟来了兴致,“哦?为什么这么说。”
“苏禄把琉歌囚禁起来,在明月眼中,这间府邸变成了和皇宫一样的存在。她害怕的不是宫墙,而是她内心已经筑起一面墙。当她看到了琉歌对苏禄的爱,看到琉歌妄图屈服,她就好像看到了那些被关在后宫的女人。所以她不是恨明月,相反,那是一种混杂了同情、憎恶、恐惧的情感。”
“你已经看透她了。”
他的声音仿佛是歌剧魅影里缠绕着克里斯汀的幽魂,从屏幕里传出,冰凉而神秘的双手握住了她的颈,在耳边低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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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芝芝打了个哈欠。
她有点困,迫不及待地想拍完回去休息。
反正结果早已注定,她的美貌光环会夺走所有人的视线,包括屏幕前观众的,虞露露只配呆在角落。
“虞小姐回来了。”助理说。
欧芝芝看向走进片场的虞露露,她看上去失魂落魄。仿佛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肯定是看了新剧本之后发现自己只能当陪衬,丧失斗争意志了吧。
欧芝芝起身走向江德元,“开始吧江导。”
造雪机运转起来,天空飘下细细的雪。
“第五十五场第一镜,开始!”
——明月站在小院前,三个婢女,一人捧着一碗红花,另两人气冲冲地推开门。
琉歌的婢女闻声而出,“你们是谁?怎敢闯入夫人院落?!”
明月轻轻挥袖,“推出去。”
一个婢女应声,将琉歌的婢女生拉硬拽出去,阖上门。
剩下一个进屋把琉歌拖了出来,按在地上。
琉歌发丝凌乱,雪肤红唇映着雪景,美得像一幅画。
她惊慌失措地看向婢女:“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阿史那琉歌,阿史那献的女儿,你们竟敢这么对我!”
明月掩唇轻笑,“那你可认得我是谁?”
琉歌转过脸,轻蔑地说:“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苏禄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他眼下在安西,正忙着举兵掠夺,不会来的。”明月蹲下身,捏住琉歌的下巴。
指尖上的蔻丹红映着琉歌白得几近惨白的肌肤,明月眼里飘过了捉不住的情绪。
琉歌嚷嚷:“放开我!”
明月果真放开了她,后退两步。雪地里留下她的脚印,她不由得仰头看向天空。雪粒落在指尖,她颤抖了一下。
“你长得确实漂亮,如果我是他,我也会把持不住。可他是有妇之夫,你这狐媚子全然不知自己在抢别人的丈夫吗?”
明明是质问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时却带着悲戚,竟不知是辱骂还是怜悯。
明月走向端药的婢女。手指在碗沿划过,指尖碰到了一点。她却鬼使神差地放进嘴里,引得婢女不禁说:“夫人这可是红花。”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句台词根本没有,这个群演自己加戏了。
“呵。”明月嗤笑一声,夺过汤碗,走到琉歌面前,“撑开她的嘴。”
琉歌拧着秀美的眉,“这是什么,快拿开,我不喝!”
婢女上手,很轻易地让她张开嘴。
汤碗端到眼前,明月的目光没有在琉歌脸上,而是落在了碗上。
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惊恐,从脸上一掠而过。却永远刻在那双眼睛里。
这是谁?她不认得自己了。
这一刻,她的身体和眼睛仿佛分离了。眼睛从这具行尸走肉里飞了出去,去看天,看地,看如水的月色,看奋起的飞鸟。
身体却端着一碗汤药,灌进那张嘴里。嘴的主人却一反顺从,挣扎。
碗落在地上。明月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又倏地撑开手指,去看被灌药后的琉歌。
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
这一刻,她彻彻底底掉入地狱。
“卡……卡!”
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江德元。说出卡这个字时他甚至卡壳了,第二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欧芝芝趴在地上吐掉那些药,擦了下嘴。
太恐怖了。刚刚灌药的时候,欧芝芝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虞露露,而是真正的阿史那明月。那个被苏禄,被玄宗,被阿史那怀道逼疯的交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