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这家徒四壁就连灯光都这样昏暗的简陋的房间,又看着这样好的谢诚,心里只怨恨老天为什么对他如此不公。
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一切。
为什么他经历了这一切,还是这样好,好的让人心疼。
谢诚松开赵舒蔓的手,站起身从床头拿出了一个袋子。
他将袋子放在赵舒蔓面前,重新坐在凳子上:“这是医生给的药,目前还在做催眠治疗,医生说我现在状况不错,完全有痊愈的可能。”
从发现自己这样的不正常之后,谢诚就跟班主任请了假,积极去市区的精神卫生中心治疗。
过去的那些事情让他睡不着觉、让他头痛欲裂,但好在,现在已经好了许多。
“你不必担心,”谢诚甚至弯唇笑了笑,他再次握住赵舒蔓的手:“有问题解决就好。”
“我一直是个承受能力还挺强的人,而且那些事已经过去许多年,我真没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像是一个受害者。
甚至有些在安慰赵舒蔓的意味。
赵舒蔓一把抱住谢诚。
将他冰凉坚硬的身体抱在怀中。
“不是的。”
赵舒蔓将脸贴在谢诚冰冷的脖子上,“不是的。”
不是承受能力强的人就要一直面对这些的啊。
让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经历这些,这根本就不公平。
如果谢诚不是现在这样......乐观、阳光,那她还完全可以理解。
赵舒蔓从来不相信什么“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之类的话,如果这个世界糟透了,那根本没必要苦苦挣扎。
但他偏偏是现在这样。
就算经历了最黑暗苦痛的事情,还能温柔和煦对她笑。
还能用最善良美好的样子回馈这个世界。
她不喜欢这样。
这根本,一点都,不公平。
“谢诚,你知道吗,你不用这样的,如果你难受,你可以和我说的。”
赵舒蔓声音低,心酸地甚至有些呜咽,“你不需要那么坚强,以后,你有我了呀。”
“你可以哭,可以愤怒,可以骂人,”赵舒蔓难受地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我不想看你这样。”
话不由分说地脱口而出,眼眶也渐渐湿润。
被赵舒蔓抱着,谢诚身体僵硬。
耳边是她温热的气息和带着哭腔的话,谢诚的心又疼又软、一塌糊涂。
他轻轻拍了拍赵舒蔓的背。
而后握着她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小蔓,”看着赵舒蔓脸上的泪痕,他微微皱着眉,“没骗你。”
他声音低哑,眼中全是赵舒蔓,“和你说了,最开始也确实有些失眠,但现在真没事了。”
“可你都瘦了!”赵舒蔓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还说没事,那在医院治疗的时候也完全不难受吗?”
赵舒蔓指尖轻轻触碰谢诚的眼窝,“你说的‘催眠’,那到底是什么,真的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的吗?”
赵舒蔓在电影里面见到过催眠。
病人躺在冰冷的病房里面,浑身插满各种电极之类的设备——开关一开,人立刻就会开始痉挛颤抖。
那个时候,人仿佛甚至根本不像人。
只是一具失控的肉.体。
所以,这几天的时间里,谢诚就是这样度过的么。
赵舒蔓看着谢诚青灰色的眼底和消瘦的脸颊,指尖停在他的侧脸,却久久没有去触碰。
“那些还好,”谢诚轻轻笑,“在医院里面,医生都安排的很好。”
“况且,我从小就习惯这些了。”
赵舒蔓的心剧烈疼痛。
她真的很不喜欢谢诚这样想。
就好像一直是这样,这样就是合理的。
他可以介意、可以抱怨的。
他的唇略微有些苍白,眼睛却黑亮的近乎耀眼。
赵舒蔓看到他缓缓凑近,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接下来是鼻尖——
她闭上眼睛,感受到了耳边温热的气息。
“小蔓,以前的时候,确实怕过、难受过,可这次真没有。”
“我一想到我最喜欢的小蔓在等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意识沦陷最脆弱的时候,谢诚每次醒来几乎都浑身是汗。
但他仍旧毫不犹豫地和医生说:“继续治疗。”
一想到那张美好的面孔,想到她的笑声、身上的温度,就情不自禁想要摆脱一切不好的东西。
因为他要给她最好的啊。
过去的十数年,活着只是本能。
就像野草那样,顽强肆意的生长着。只活着就好,别无所求。
可遇到她之后,他想和正常人一样了。
想和所有正常普通男生一样,简简单单和她在一起。
没有残破的家庭背景,没有这让人头疼的病,就简简单单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