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勺子搅动粥碗,勺子不时碰到碗沿,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我看着她专注的神色,有些出神。
记忆里,有那么一个人,曾这样帮我搅过滚烫的药汁。
我记得他的声音很不耐,可那碎玉寒星的眼里,光华闪动。
美得,像是一幅画……
叹了口气,目光飘向不远的案几。
如今,那喂我喝药的人,他的头颅,端端正正放在案几上。
等了好几天,佩兰来禀秘术师找到了。
在我的目光里,秘术师由镇定自若渐渐变得局促不安。
「不知太后娘娘,有何所求?」
秘术师额头的冷汗滚落,抖着嗓子问。
我将一旁的木匣打开,那颗微笑的头颅便露了出来。
「本宫要你用秘术保存这头颅,永世不腐。」
「这……」秘术师愣了一下,脸上浮出难色。
「要保存头颅不腐,需将对方的魂魄拘在其中,这,这会伤了娘娘阴德啊!」
转了转眼珠,秘术师说的不是不能,而是不可。
这,很好。
我叩着木匣,「伤便伤,本宫不惧。」
秘术师叹气,「会折损娘娘寿数。」
「无所谓。」
扭头看着他微笑的脸庞,我咬牙。
「既然你将本宫拖入这地狱,你休想独善其身,便在这地狱里,永世陪着本宫!」
21
处理好慕景宁的头颅,秋风渐起,雨打芭蕉。
夜里,我独自在皇宫里漫步,往偏僻的冷宫而去。
破旧不堪的宫殿里,披头散发的妇人,瞧见我,睚眦欲裂。
「你这毒妇!」她瞪我怒骂,双眼好似鬼火幽幽。
「齐妃,别来无恙。」
我理了理裙裾,在她面前端坐。
她伸手想要捉我,却是力不从心,反倒牵动自己的伤,剧烈咳嗽。
咳了许久,她喘匀了气息,「你杀了他,你终究是杀了他!」
我点头,神色坦然。
齐妃怔了许久,冷笑,「先帝瞎了眼,竟被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子蒙蔽。」
我笑,瞧瞧齐妃这话。
说得好似当年,她全然无辜似的。
「你谋害皇长子,毒杀先皇后,污蔑我与侍卫有染,将我关入冷宫,出卖军情害皇上战死沙场……」齐妃的眼神沉郁得能滴出水。
「苏婉,你真是个毒妇!」
她将软枕掷来,我轻巧的闪过。
「当年之事,若非你与皇后,先谋害本宫腹中孩儿,又下药想要毒杀于本宫,本宫何至如此?」
眼珠转了转,我掩唇轻笑。
掏出怀里的令牌,「本宫留着你,是忌讳你哥哥手里的兵权。」
「今夜……军营应该很热闹。」
我敲着椅子的扶手,合着雨声滴答。
谋划了许久,今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机!
齐妃呆呆的看着令牌,好半天眼珠子才转了转,好似回了魂一般。
「你!」
尖锐的叫声划破夜色,她扑过来,想要掐我的喉咙。
黑影一闪,慕景宁生前安排给我的影卫,牢牢捏住她的手。
「霸着镇北兵权那么多年,也该还回来了。」
我弹了弹衣角,「还给本宫的皇儿,天下才可大统。」
齐妃挣脱不得,她不甘心的尖叫,怒骂,最终,化为小声的哭泣。
「放过我的族人,求求你放过我的族人……」
我捧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嗓音很轻很轻。
「如今,怕是来不及了。」
这个时辰,镇北军营,所有会喘气的,都死得不能再死!
齐妃委顿于地,哀哀的哭,「苏婉……当年若不是慕景宁在背后支持你,你怎么可能赢了我,赢了皇后!」
「而今,你连慕景宁都杀了,你真是个可怖的女人。」
她望我,恨不得生吞了我。
「苏婉!我在地狱等着,等着你下地狱!」
怪叫一声,齐妃骤然起身,向一旁的柱子撞去!
「碰」的一声闷响,鲜红的血与腥白的脑浆迸裂。
嫌恶的转身,裙裾扫过青石板,我淋着秋雨,慢腾腾往回走。
众人都道,我有今日的荣华,是靠着慕景宁的支持。
又有谁知晓,我这地狱般的一生,皆拜慕景宁所赐?
摸了摸袖子锦囊里,那张泛黄的信纸。
我有些嘲讽的笑。
我深深地爱过他,我也恨毒了他!
这恨,绵长如秋雨,终其一生,无穷无尽……
22
皇儿一天天长大,我也一日日老去。
我悉心教导,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很聪慧,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持重。
今日批阅奏章,他却明显的心不在焉。
「究竟何事,让皇儿这般心神不宁?」
用茶盖撇了撇盏上的浮沫,我问。
他望着我,目光沉黑,好看的丹凤眼里布满阴翳。